文/莫鱼aa
岁月有时会开玩笑
太阳渐渐沉了下去，只留了半边脸，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犹如娇羞的少女，云层被夕阳的余光映照成橘红色。天空已近暮色，操场边上路灯也隐约发出微弱的光，光有些朦胧，但让宋娟的眼睛仍会有种刺疼的感觉，微风拂过，从她的眼眶中吹落了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慢慢地滑进了她的嘴里，感觉到那个味道是有点苦涩的。
宋娟的眼睛有点猩红，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韩晓菲，这一刻，世界处于静音状态，她的耳朵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而这个世界里，也仅仅剩下她和韩晓菲两个人。
1
韩晓菲坐在高一（三）班的教室里，这是他们入学的第一天，韩晓菲以紧贴分数线的成绩步入了这所高中。
进入县一中，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跨入了大学的门槛，这是她妈当时告诉她的。可她对于大学，真的没有太多的兴趣，初中成绩一直在中下游不断徘徊。之所以，初三最后的几个月让她拼搏一把，是因为她妈答应，只要考上了县一中，就带她去北京看一场周杰伦的演唱会。
韩晓菲看着窗外，思绪又回到了让她全身细胞沸腾的演唱会现场，她老妈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给她买了张演唱会的门票，而且还是比较靠前的那种，用韩晓菲的话讲，她都可以看清周杰伦嘴上有点浅的胡须。
嗨爆的音乐，韩晓菲随着大伙不停地摇摆着，嘴里跟着音乐哼唱着，脸色不时露出笑意。一阵敲黑板的声音把她从火爆的演唱会现场拉了回来。这个时候，韩晓菲才发现，站在讲台上的老师，面露怒色地看着她，而周围的同学也正看向她这边，有几个人还发出了笑声。
韩晓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在她看向班主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讲台上，班主任的旁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女孩，女孩穿的很朴素，粉色格子衬衫配了一条浅青色的裤子，两只穿着布鞋的脚紧紧地并拢着。可能是有些紧张，女孩一直轻轻咬着嘴唇，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角。
她叫宋娟，是今年中考状元，被校长挖来的尖子生，班主任对宋娟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当然基本上都是溢美之词。韩晓菲轻“嗤”了一声，又开始看向窗外，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班主任竟然把宋娟安排到了她的旁边。
韩晓菲看着坐在她旁边的宋娟，两只眼睛不
停地的进行打量，让宋娟感觉有些不自在。宋娟的皮肤有点点黑，和普通农村孩子没什么两样，不过长的却很清秀，尤其是她的那双大眼睛，让人感觉特别的清澈，不过那个时候，韩晓菲对这都没啥感觉，只是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而已。
虽然同桌，但韩晓菲和宋娟之间没有多少交集，各自有自己的“朋友圈”。课间的时候，韩晓菲和几个同学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聊着各种明星八卦，她会不时看向宋娟的座位，几个热衷学习的同学会把宋娟围在座位上，讨论着问题。
韩晓菲觉得她和宋娟就像两根平行线，永远没有交集。宋娟住校，而韩晓菲是走读生，上课的时候，就很少有什么话讲，挺多也就是借借橡皮、墨水之类的，放学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2
那天放学后，韩晓菲背起书包回家，平时和韩晓菲顺路的人不多。今天也就她自个，到家也就五六站的距离，她妈给她办了公交车卡，可她从来没有坐过。用她的话讲，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公交车上，还不如来看看沿途的风景，而且还能锻炼身体。
她一般会穿过一个小胡同，那是条捷径，本来回家要半个多小时，可穿过这条胡同，十几分钟就能到了。就是有点太过偏僻，这胡同的人不多，走在里面，韩晓菲总能感到有阴风刮过的感觉。她有时会在内心嘲笑自己，是不是恐怖小说看得有点多了。
走着走着，她就有点感觉不太对劲，总是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着她，可当她回头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继续往前走，等她走到胡同深处的时候，她明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一个长得有些猥琐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男人面露邪光，笑着一步步地向韩晓菲靠近。韩晓菲步步后退，她想跑，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摁到了墙上，顺手就要拉扯韩晓菲的衣服。韩晓菲呼喊，可这条胡同里除了她的回音，再也听不到第二个声音。面对男人的拉扯，她奋力挣扎着，可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男人的力气很大，而且很熟练，韩晓菲的衣服已经被扯下了大半。
韩晓菲的眼角留下了泪水，她感觉这次自己完了，不由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她听到一声闷响，男人停止了动作。韩菲睁开了眼睛，只见那个男人倒在地上，而她的面前却是宋娟，只见宋娟手里拿着砖头的手不断地颤抖。
倒在地上的男人想要爬起来，这时，宋娟拉着呆住的韩晓菲跑出了胡同。
宋娟和韩晓菲跑了很久，直到确定那个男人没有追上来，她们瘫软地坐在地上，相视哈哈大笑起来，韩晓菲抱住宋娟，低声抽泣起来，宋娟轻轻地拍着韩晓菲的后背。
3
食堂里，校园里，从此多了两个成双入对的身影，那些和韩晓菲关系不错的同学，都为她们俩突然间变得这么亲密而感到有些惊讶。韩晓菲经常从家里带来一些，她老爸从香港出差带回的一些零食分享给宋娟。这些东西对宋娟来说，都是很新鲜的，她都没有见过。有时她会不好意思吃，韩晓菲便会假装出很生气的样子。
宋娟在学习上也给了韩晓菲很多帮助，成绩明显比之前提高不少。几次考试成绩，虽说不能名列前茅，但也算有所进步，受到了老师的表扬。
周末，韩晓菲邀请宋娟去家里做客。韩妈妈很喜欢宋娟，尤其是听说宋娟考试全校第一，顿时眼前一亮，让韩晓菲多多向宋娟学习。
4
时间过得很快，高中生活步入了第三年，也进入她们高考的冲刺阶段。可韩晓菲的成绩却一直不太理想，尽管有宋娟的帮忙，但也只是有所提高，离进入一个好大学的标准相差甚远。用韩晓菲的话讲，她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就算骑上八匹马也追不上宋娟。
那天，宋娟来到学校，上课铃都响了，依然没有看到韩晓菲。整整一天，韩晓菲都没有来上课。宋娟跑去问老师，才知道是韩晓菲的爷爷去世了，请了几天假。
宋娟见过韩晓菲的爷爷，是教育局的一位退休干部，很有涵养的一个人。韩晓菲曾告诉她，韩爷爷最大的心愿就是韩晓菲可以考上A大。
一周后，韩晓菲回到了学校，爷爷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低沉的状态，经常会一个人呆在座位上发呆，而且学习也变得特别的用功，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可是高考前模拟考的成绩，依然不是太理想，韩晓菲跑到了楼顶，一个人号啕大哭起来。宋娟担心她，就跟着她跑上了楼顶，看着跪在地上的韩晓菲。
“我是不是特别的没用，连爷爷唯一的愿望都实现不了。”韩晓菲抱着宋娟，哭得伤心。
宋娟只是轻轻拍着她，一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韩晓菲，她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有些徒劳。
宋娟的成绩保持着十分稳定，老师们对她寄予厚望，很快便到了高考的日子，宋娟看着步入考场的韩晓菲，给她打出了胜利的姿势，韩晓菲向她报以微笑。
5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宋娟一直在家里等待着通知书，也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韩晓菲。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可她还是没有等来自己的通知书。直到有一天，她去县里遇到了同学，得知通知书早已下达，那位同学对于宋娟没有收到通知书一事感到有些诧异，也劝慰宋娟可以去学校问一下老师，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让她不要着急。
宋娟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让她有些呼吸困难，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心头。当她来到学校的时候，正值放假期间，学校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教室也变得空荡荡的。她不自觉来到她们的教室，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了自己的座位，也想到了韩晓菲，那张挂满灿烂笑容的脸。
来到校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这个时候.虽然出于放假期间，但都会留有值班老师，负责学生的报考事宜。宋娟等了一会，刚要离开，转身看到了一位老师提着水壶进来。她认得这位老师，这位老师对她也不陌生，看了宋娟一眼，老师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慢慢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两只手十指交叉，稍稍用了用力，抬起头看着宋娟。
“你是个好苗子，就是有点可惜了，复读吧，明年还有机会！”说完，又低下头，似乎是在翻看报纸，但眼睛又好像瞟着站在一旁的宋娟。
宋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的，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让她始料未及。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抽身而去，自己犹如一具行走的尸体。
6
那段时间，宋娟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整个精神就如垮了一样。体弱多病的母亲坐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母亲不敢哭出声来，生怕再次刺激宋娟。
对于这个有些贫寒的家庭来说，读书几乎是宋娟唯一的出路，宋娟的父亲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时候，从高处跌落，丢了命。母亲身体不太好，常年不能干重活，还有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弟弟。
也许这就是命，自己的苦命，命苦有时就得认命。
宋娟经历了一个多星期的思想崩溃，又再一次从高考失利的泥潭里爬了出来，她没有选择复读，也许上天的安排就是让她撑起这个家。邻家有个姐姐从外地打工回来，知道宋娟高考失利，便跑来看她。聊了一些大城市的繁华哥有趣的事情，宋娟有点动心，便萌生要跟着这位姐姐出去打工的念头。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精彩的背后也充满了各种心酸。那几年里，宋娟给人刷过盘子，做过保姆，还跑到工厂里做了工人，可厂子一倒，迎接她的只有失业。
不断地失业，不断地再次找到工作，她的人生就像一块上紧发条的时钟，一刻也不敢停歇。
就在她失业的第二天，她一个人游走在大街上，眼睛到处搜索着招工信息。不知不觉地来到了A大，她站在校门口，看着里面进进出出的人，自己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这是几年前她报考的那所大学。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去摸了摸校门上牌匾，这时候，一位保安模样的大爷走了过来，问宋娟有什么事？
宋娟不知怎的嘴里问了一句，这里招不招人？保安大爷听宋娟说是找工作的，便告诉她，正好这个学校食堂在招临时工，让她去试试。
食堂领导见了宋娟之后，能看出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手脚也利索，就留下了她。宋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进入这所大学，看到那些在食堂里吃饭聊天的学生们，不由得的心生羡慕。
一次聊天，食堂里一个老阿姨告诉宋娟，校长老婆也叫宋娟，年轻的很，据说是上学那会就跟校长好上了。老阿姨问宋娟是哪里人，宋娟告诉她后，老阿姨吃了一惊，没想到宋娟和校长老婆不仅同名还是同乡。宋娟只是觉得实属巧合，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多想。
正聊着，食堂经理跑了过来，说校长家今天有客人，让食堂做几个菜给送过去。老阿姨看了看宋娟就说，你去吧，说不定还能跟校长老婆攀个同乡。
7
学校家属楼就在操场的旁边，有点老旧，整个家属楼被成片的爬山虎覆盖着。校长家在二楼，宋娟一手提着打包的饭菜，一手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位脸上画着淡妆的女人站在了门口，女人看着提着东西的宋娟，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慌张，宋娟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嘴里刚想喊：“韩……”
“宋娟，是不是食堂里的人来了，快把东西让她拿过来。”屋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哐当”一声，宋娟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韩晓菲。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件几乎超出她想象的事情。宋娟跑下了楼，她无法接受这件事情，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发生的，但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占据了她的一切。
宋娟跑到了学校的操场上，韩晓菲也从后面跟了上来，看着背对着她的宋娟，她想说话，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讲。
8
“菲菲，这是你的通知书，你终于可以达成你爷爷的心愿，去A大上学了。”
韩晓菲展开通知书，看着上面的名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不去！”韩晓菲把通知书扔到了一边。
“不去！你知道为这事我们付出了多大心力，托了多少关系。”看着韩晓菲把通知书扔到一边，韩妈妈不由得有些生气。
“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这样做！”
“朋友！别傻了，我的傻闺女，上了大学，她都不会记得你。”
“那我也不去！”
“不去！忘了你爷爷的愿望，这事捅出去，看着我和你爸坐牢吗？！”韩妈妈越说越有点激动。
坐牢！韩晓菲像对什么击中了一样，她又想到了爷爷临终时的情景。
9
“对不起！”韩晓菲嘴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对不起？！”宋娟冷笑着，好简单的三个字，仿佛这三个字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抹平，像没发生一样。这几年她被篡改的人生就能用这三个字换回来吗？她的青春，她的理想又该怎么换回来！
宋娟的眼泪顺着眼角留到了嘴里，这也许是世界上最苦的味道，她没有再理会站在身后的韩晓菲，她不想再看到这个曾经视为好朋友的女人。
韩晓菲看着远去的宋娟，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