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踩离合，再点刹车，你可记住了？

已经是中午1点多了，我还在拜访客户的路上，还没有吃饭。

刚转过一个急弯，忽然接到爸爸的电话，我就减速停车，不知道爸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他平时很少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爸爸慈祥得让我不敢相信，得知我们还有没有吃饭，他佯装生气，说这样对身体不好，一定要按时吃饭才行。我受宠若惊，使劲点头答应，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然后他就问我车开得怎么样，我就跟他说了开车过程中的一些困惑，比如有些大车司机老爱超车了，行人喜欢突然转弯了等等。

爸爸就说，不管咋样，开车还是要慢、要稳，人家超车得让，车多人多的时候就减速、停车。

我一一回应，顺口说，人多了我就同时踩离合、刹车，然后就可以停车了。

不能同时踩！爸爸突然插话，一定先踩离合，再点刹车，你可记住了？

他语气很急，就像此刻坐在副驾驶看着我一样。我心里一热，这个熟悉的感觉突然让我热泪满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8岁那年，爸爸把我抱上四轮拖拉机，霸道地说，跟我学开车！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不点儿，看着那个庞然大物有点害怕，就挣扎着要下去。爸爸往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就又惊又怕地坐在他腿上，看他转动那个大大的方向盘。

爸爸讲了很多，大部分我都没记住，只有几个词至今难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疾眼快，停车的时候先踩离合后点刹车......看来我还是挺怕死的，关键词抓得挺准！然后爸爸给我挂上档，下了车，让我在大大的麦场里练车。他不停地打手势，我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砰砰乱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原来开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呀！

爸爸看我开得熟练了一些，就在地上间隔两米左右扔了很多砖头，然后又打着手势。我听不清他说话，还以为那些砖头是目标，然后就一一地碾过去，竟然全都中了，哈哈！

正当我沾沾自喜的时候，爸爸一个箭步冲上来，照我后脑勺又给了一巴掌，我眼泪哗地就下来，不明白咋又被打了。

爸爸哑着喉咙趴在我耳边大声说，从中间绕过去！

这下我明白了，赶紧转动方向盘，从砖头之间绕弯（现在才知道那叫S弯）。还好，七八块砖头，才碾上四五个，爸爸忍着没打我。一直练到天黑，终于顺利通过了。

后来，我就接替爸爸开四轮拖拉机拉石磙碾麦场、下地拉庄稼，到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能拉着一家人开十几公里去姥姥家走亲戚了。

因为爸爸的严苛，我恨了他很多年，后来离开学校，他说想给我买辆车让我开出租，我果断拒绝了。小时候什么都要听他的，难道长大了还要让他管着吗？想让我开车，我偏不学！

判逆期孩子的思想是没办法琢磨的，而我这一叛逆就是很多年。直到最近因为工作需要，我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考驾照。没想到学习起来还挺顺手，唯一害怕的就是被教练训，总感觉他们身上有爸爸的影子。

爸爸也许听到我的抽泣，紧张起来，赶紧说自己没有恶意，只是想让我牢记这些准则，开车的时候稳一点、安全一点。

我何尝不知道呢？我已经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了，正是爸爸对我异乎常人的严厉才造就了坚强、不服输、打不倒的我，我又有什么理由怪他呢？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曾经无知无畏牢骚满腹，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特别是自己有了孩子以后，才逐渐明白了爸爸的良苦用心。

先踩离合，再点刹车，就能稳稳停车了。我轻轻地对爸爸说，笑着擦干眼泪。

然后，我听到爸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