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如血

作者: 药药 | 来源:发表于2019-12-23 14:20 被阅读0次

    自一生下来,我就明白我是个异类,天生的不合群者,宁做哑巴,也不附和世人。我孤寂,暴戾,变态,嗜血,享受行走在边缘的感觉,沉迷与崩坏所有的暴力。

    眼中,现实的物体从来没有色彩,刹那间毁灭,形成了一抹绝色,那窒息的色彩,能勾勒出超脱衍生出它的那抹韵味。

    这感觉让我恍惚无法自拔,一支笔,一张纸,用它们来宣泄。

    一笔,只一笔,一个物体的消亡造出了神来一笔,纸上只多出了一道惊色线条,如此而已。

    我心中绽放着一朵噬人的花,比之世间有着更多色彩的花,需要热情、滚烫的鲜血来滋养,好让它开得更艳丽,更诡异,再用绘笔描下,成画。

    自从开始作画,我目空一切,忘乎所以,完全沉浸在虚空世界。一直以为我会抱着画老死人间,直到一个老者开出5亿,悄然拿走了它。5亿,我的画值这个价,因一幅画有千百笔,每一笔都葬着一道魂魄,所以值得。

    画能改变我,而钱能改变我身边的所有人,但我错了,我也在改变,这5亿让我产生了巨变,在一夜之间,又如度过千百年,既快又慢。快到无法入眠,深夜还在晕眩干呕,慢到没有感觉,自己却已完全蜕变。我知道,我变成了嗜血的野兽,随时随地有对血的无限渴望。

    我喜欢带走人的生命,特别是敏感之人。敏感的人容易洞察他人内心,可笑的是敏感之人都是孤独的刺猬,它的针刺往往朝向自己,害怕被人一碰就遍体鳞伤。看到这种人不禁让我有拔光它身上针刺的冲动,更胜与性幻想和毁灭。

    一种方法是将他破坏殆尽强行一根根拔下,一种方法是给他心中所愿,让其心甘情愿自己拔下根根带血利刺。以前的我一直用强,如今,看着那些卑贱的人自虐,是我的另一种享受,因我有享受的资本——金钱,虽然我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无时无刻不在物色牺牲品,而且他们实在是太好找了,这世上充满了孤独的不幸者,他们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凄凉,易被发现。找到他们,赠其幸福是我正在做的,顺便还能完成我的画,何乐而不为之?

    别问我怎么给他们带来幸福?一切都那么简单自然,小时候只要跳跳格子就会幸福,现在要上到十楼。

    而事情并不一定如他们所想,而我会先给他们幸福,在幸福之潮来临时结束这一切,这是慈善家之为,也许这也是我作为画家外的另一个职业。

    月光下的小公园一角,长凳上看似四十多岁满眼无神的中年大叔应是个好猎物,我的舌头不自觉得舔了舔上唇,向他走去。

    一双灰色的眼睛已经道尽了他所受的苦难,瞳孔映不出一点月光,他的生活一定比地狱更难熬,呆滞了这么久,他还看不透人间不值得这句话吗?我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是一片荒芜萧条的气息,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他带着多少绝望!

    他似乎发现了我,神情一下子变得拘谨,粗糙的手有些颤抖,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点惊愕。着实像极一只被惊到炸了毛的猫,在警惕着周围一切。

    他的表现让我欣喜,像我这异类看到了另一个异类的感觉,那我俩就是同类了!每次当我接近牺牲者时,自卑和煎熬总会随心而生,我只能戴上假面具附和着摆出笑容,把颤抖不已的双手插入裤兜,此时此刻我却不用如此做了。

    这独特性格源于孤独,止于无奈,它让我和素未蒙面的大叔意气相投,让我想敞开心怀。拿下面具,抛开屎一样的谎言,我要告诉他,我想要他的命!不过在这之前,我得享受一番,我俩坐在一起属于彼此的孤独时光。

    “我能求你件事吗?”想不到大叔先开了口,我俩的心灵时光被他无情打断,让我有些不悦。

    “好,我答应你,任何要求!”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我有些惊叹为自己这个随口的承诺,也惊叹大叔前一秒还战战兢兢,下一秒竟对我这陌生人提出要求,简直投契到过分了。或者这不正说明了我们有多么与众不同,多么想要给予,多么难以融入现世。

    干脆的答应让他也愣了愣,似乎一套准备好的说词被非正常的回答阻挡了。我的好奇心也在驱使耳朵听着这位大叔有何要求。

    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互相敞开心扉的画面,我无法想象,可现在却出现在我的面前。大叔竟卑躬屈膝地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眼中擒着泪光,鼻水涌出了鼻孔,颊上的肌肉抖动得厉害极了,以这样的状态一般人应完全无法说出话来,而他却说了:“求……求求你,请你杀了我!我求求你了!”

    我震惊了,为了这句话,我的心也随着他脸部抽动跳得剧烈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快到我无法呼吸,无法说话,此生最剧烈的心跳在这一刻产生,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心跳声环绕着我。

    “为什么?在那之前,我本可以对你说求求你了,让我杀了你吧!”我握住他的手,激动之情难以附加,虽然我的台词被抢,但大叔的这一跪,是心与心的碰撞,瞬间觉得我的嗜血之途也有了仪式感,完美,实在是太完美了。

    “谢谢,谢谢……”大叔已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我拥入怀里,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理解他的人。很多时候并不是有人陪伴,那他就不孤独了,真正的孤独是不被关注,不被理解。

    就像认识多年的好友,我把大叔扶回长凳上坐下,继续谈论:“那么,您想怎么死?”

    “你想让我怎么死都可以,我再也受不了自己的懦弱、无用了,但我又不敢杀了自己,你……是我现在的最后的希望了。”四十多岁的男人羞愧地低下头,他害怕我会终止杀人计划,然后尽力得附和着,他可以随时随地,承受任何手段死去,只要死便可以。

    “别担心,也别紧张,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底的。不过我杀人有个条件,那就是每个被我杀害的人都要幸福的死去!”我终于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虽然顺理成章,但这句话却在我心里百转千回反复游走了十来遍。因为我的下一副作品只差最后一笔,而你就是我最后的、最完美的那一笔,所以我想让你以最幸福、最欢愉的姿态,以最耀眼的血之异色为我填完这副画,想到这我不禁再次颤抖起来,因为我已经看到完美之作即将出炉。

    他望向漆黑的夜,深吸了一口寒冷的冬气:“幸福吗?我原以为只有两种人会有,一是与山峦悬崖抗争的人,一是从不上山的人。我在半山腰,她在巅峰,我也想知她幸不幸福。她幸福或许我幸福,或许我也不知该如何获得幸福?”

    “你鄙视山下的人,还是在诅咒山顶上的人?”

    “都有。”

    看来他把我的设定给带歪了,我要先把它拨回来:“幸福也可以很简单,比如,你喜欢钱吗?”

    “钱?试问有谁会不喜欢呢?所以人不都在为钱而活吗?”大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邹邹巴巴的烟盒,试着去把里面的烟倒出来,倒了几下,他放弃了,抓了抓后脑勺尴尬得笑着:“原来里面没烟了,让你见笑了,看看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卑贱得连一根烟都不如!如果有钱,我就不会向你提出如此愚蠢的要求了,如果有钱,我可能已经妻妾成群了,如果有钱,我想我还能买几条人命来玩玩!呵……呵……呵……”

    那几近扭曲疯狂的样子,仿佛镜中的自己,只是一个没钱,一个有钱罢了。他那对钱痴狂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此就够了。

    “跟我来吧,我想到让你幸福死去的方法了!”我打断了他的幻想之旅,正色道。要冲淡心中的悲痛来袭,必须给他更加猛烈的狂喜,这是我的慈悲之道,也是我的杀人之道。我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向下一个计划的舞台走去,因为我知道他会跟上来的。

    身后的脚步声说明他来了,今晚的大叔是我精挑细选的名角,在我的引领下他将走向人生的最后舞台,所以现在要让人把一切都准备好,我拨通了手机,让保镖们按我的要求准备好舞台的道具,唯等的便是拉开帷幕之时。

    人生是那么的无趣,许多时候我总会质疑人为何而活,这问题谁都没答案,那些尽跟你扯淡人生的书都是狗屁。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寻求自己所爱之事就是人生之意。

    “我们到了。”我看到前方一幢高楼不远处站着一个戴墨镜,着黑衣的保镖,他旁边立着一个画架,架上的那副画便是我只差最后一笔的绝作。

    “到了?这里并没什么奇特?”

    面对大叔的质疑,我淡然一笑,指着楼下草坪那块区域道:“看那里。”

    我所指之地,有些许不同,草坪上多了个红色圈子,仅此而已。

    我继续往红圈内走去,回头道:“进圈里来,别猜了,之后你就会明白。”一个视死如归的人竟还会如此疑神疑鬼,这真是个挺逗的笑话,此时却只能硬憋着,因这是对舞台的尊重。

    我与大叔站在圈中,相视而立,“啪”,一个响指之声传入耳际,那便是我发的信号。

    估摸两三秒后,从楼上缓缓飘下一张张百元钞,大叔疑惑着抓了一张拿在手中,眼中尽是贪婪之色。“哗啦啦啦……”未等其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钞票雨下了起来,将圈中的两人围在钞票海中。

    为了这舞台,我令人将几亿现金用麻袋装起,拿到了这幢楼的4楼,待我一声令下便一波一波直接往圈中倒钱,想来他该对此该满意了吧!

    钞票雨越下越大,将我俩直接隐逸在中间,我看到大叔已近癫狂,他疯笑着,狂吠着:“啊~~!啊~~!钱,钱,钱,这么多的钱哪,哈哈哈哈~~”

    就是这种表情,就是这种脸孔,就是这种癫狂,这就是我追求的幸福的色彩,再多一些,再多一些,让疯狂更加爆膨一些。心遂想,一把短刀取自怀中,时机,等待的时机马上就要到了。

    大叔无止尽得狂喊引起了不少路上瞩目,看到漫天而落的金钱,皆纷纷跑去捡取,此时在他们眼中只有钱,完全看不到圈中两人。

    大叔许是累了,眼中涌出了两行泪,止住了狂呼,微皱了皱眉头,就那么楞楞地,楞楞地看着手中的钱。是时候了,一步,两步……我走到大叔跟前,微笑着说:“再见!”没有半刻迟缓,没有半点犹豫,我使劲全身力气,将利刃直接刺入了大叔的心脏。他闷哼了一声,脸上并未显出痛苦之状,而是举起右手轻拍着我的肩膀道:“谢……谢谢!”

    看来他挺享受这般解脱的滋味,人生犹苦,最后再看一眼这世界吧!而他却不再看了,已把眼睛闭好。好吧,那就痛快点,我拔出了手中短刀,只见他胸口之血喷射而出,几乎将我半张脸都染红了,他像脱了线的风筝般缓缓倒了下去。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愤怒了,我再次举刀刺入大叔身体,又拔出,一次……又一次……因为他的血没有色彩,我看不到任何幸福和欣喜之色!是哪里出错了,肯定是哪里出错了!是时机不对吗?肯定不是的,刚才我把控的点恰到好处。还是我看走眼了?并没有,在那一刻的,哪怕洒出任何一滴血我都不会轻易放过。那…………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这……这个大叔是个骗子,是个纯粹的骗子,他自始自终就根本没喜欢过钱!他只是一心求死,这个卑鄙的、无耻的人,他只想利用我达到他的目的,他那微皱的眉头说明了他不但不爱钱,而且,而且还憎恶金钱,痛恨金钱,所以我被他骗了,被骗得体无完肤,被骗得支离破碎,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

    鲜血喷溅在我的全身上下,嫣然将我化为一个血人,我拿着刀走近了自己的画,只差一笔,只差一笔就能完成了,这副最完美的作品,而我却被一个卑鄙的人欺骗了,错失了时机。不,我还有机会,是的,我还有机会去完成它!我闭上眼睛去幻想,幻想那天边飞来一道光,一抹神来之笔悄悄降临,在未完成的画卷上绽放出了惊世一笔,这幅画便在我脑海中形成了。

    我猛地睁开双眼,左手拿起画笔添上色彩,右手的利刃直刺自己心房,接着立刻拔出刀子,在鲜血喷涌之际,我终于看到了那道异彩。再用右手捂住血流,这么做只为了血液不溅到画上,左手的画笔飞快在画上勾勒出最后一笔。

    这一笔画了一只眼睛,一只神采飞扬的眼睛,画作上是一位极美的女郎,她每日坐在悬崖之上,侧目望着海之北方。最后那一笔给了女郎深深的神韵,我好似看到她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悬崖之危,纵身一跃,落入深海,化为一条小小的鱼儿,欢快地游着,游着…………我好像流了很多血,意识也渐渐模糊了,有些累了,我也想变成那鱼儿随海波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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