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银杏

问问银杏

街头的银杏落叶时，我才认识了它们。

一枚枚飘下到地上，枝头却还有大多。那叶子形如贝，柄如伞，增加了我的感觉。我过去摇晃那树，落下许多，有几片落到我的头上和脖子里。头发的托举和衣领的护卫，它们掉不下来了。

厚厚的一层，脚踢着聚了一堆，柔软得我弯腰，双手又归拢了一些。我继续扩大我的半径，手却碰到一只小脚。一个小孩站在那里，没有动。我仰脸问他，他没有说话，拿下了我头上和脖子里的落叶。他不知道我其实清楚那叶子的所在，我是不忍和它们太早的分离。他本意是想做好事的，我懂他，对他谢谢了。

他看着我，眼睛发亮，神采逼我。他说他老远就看见了我，悄悄尾随过来。他说我晃树那一刻特别好看，树叶飘飘洒洒如团雪下降，落下的叶子如张着眼睛的小孩，对着路人笑着或惊奇着。

他说他还想看我的表演，想和我一起合作。我自然地答应，满树的叶子都摇摆起来，下落的壮观让他雀跃。他捡拾自认为好的叶子夹在他的书里，素黄纯净集结在他书包了。

他要与我合力，想把树上的叶子摇完。我反对，我说留一些没什么不好，别人抬头时也有看头了，更何况我们未必真的能把它摇净。他说不，自己坚决要摇。我说不， 坚决阻止他摇。对峙了一会儿，我俩几乎同时笑了。他说：“叔叔，我是故意逗你呢！”我说：“孩子，我是认真阻挡你的。”

他让我和他同行，告诉我古代的帝王满世界寻长生不老药，怎么不来问问银杏的高寿秘诀。我惊异他竟然知道一百公里外竟有三千多年的银杏，比秦始皇和汉武帝可是年龄大太多了。只是银杏会否把自己屹立不死不倒的秘诀，说给已经占了江山的帝王？又想，即使说了，那些发热贪婪的脑袋，能听进去、会想想吗？他们会否派人伐了这千秋大树，毁了这竟敢超越他们的真正的长生？

岔口，我们再见。我回头，想那古时深山的大树，不为人知真是幸运。我又想起春来街口那如幼儿园孩子高低的小小的银杏，不知是树龄几千年的老树的多少代子孙。那小叶子真如手掌，在阳光下自己端详。最高龄的罗马帝国早已湮灭，银杏的家族却不惧任何的后续，哪里会有没有它们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