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不是我的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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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两年多了，没有经历过紧张密集的工作面试，就如我的性格一般，不温不火地选择了考教师编制，现在在一所初中教英语。

一凡读研和我同一年毕业，在不远的工地项目上兢兢业业地修改建筑图纸。他努力工作，加上家里的帮衬，我们终于在W市区边缘拥有了自己的小家。尽管还没有交房，我们早已讨论过在哪摆放我的落地书架，在哪安置他的健身器材。

一切都有条不紊，一切也都按部就班。已经住在一起的我们，只是静静地等待婚礼的到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杨浩宇的名字却频繁出现在我脑海里。

前天给学生上课时，讲到“What kind of noodles do you like?”，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I like tomato and egg noodles”。课本还没有改革，记忆也如此强大。这是初中时我和杨浩宇的对话。那时的小鹿乱撞，那时的羞于回答都浮现在眼前。课堂上的对话练习，都仿佛是我们在约会，他问我喜欢吃哪种面，他去给我买一样。他照亮了我的整个初中生活，我们也成了同学的话题：杨浩宇每天给林小然买早餐，你们看出来没有？原来好学生也会早恋呀。

中考前，我数学分数一直上不去，很焦虑。杨浩宇每天晚上回家帮我整理卷子上的错题，第二天来给我讲解。我怕耽误他时间，他说反正他正好复习。可能是耽误了他的复习，中考他发挥失常，只能进县里第二的高中，我却没让他失望，进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他一边为我高兴，一边计划着自己复读，他说想和我读一个高中，我说我会等他。

第二年，如愿以偿。他告诉我，他们班的同学说：“杨浩宇在和高二的学姐谈恋爱，好羡慕”。我没有告诉他，我们班的同学说：“高二别谈恋爱，是一个分水岭，小心高三成绩滑坡。”高三月考第一次排名两百以外时，我真的就觉得因为早恋影响了学习，想着我是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学生，不能因为早恋影响高考。当时他还沉浸在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的喜悦中，计划着一起念大学。我和他说分手时，他有错愕也有预料之中。他说早就觉得我忽近忽远，他开始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同意暂时分手不联系，但是他不会放弃。

兵荒马乱中度过了高中，高考成绩也并没有因为分手而一飞冲天。平淡的进入了大学，我们依然处在不联系中。可能是因为习惯了，也可能谁都不愿意主动。他过生日那天晚上，突然打电话过来，屏幕上闪现他的名字，陌生又熟悉。

“喂？”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

陷入一小段沉默，恰好室友向我借U盘

“小然，你U盘在吗？借我去打印课表可以吗？”

“你等一下”

“在啊，在我笔袋里，你自己拿吧。”

短暂答复后我赶紧又接上话。

“还在吗？”

“嗯，也没什么事，你先忙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我没来得及说我不忙。

从此到他高考完我们都没有联系。我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学班里的另一个追求者，因为我觉得我应该等他。但等来的消息却是他高三时恋爱了，还带过那个女朋友回家。他妈妈也很喜欢她。我依稀记得他生病我去他家时，他妈妈热情地端牛奶给我喝。他妈妈会不会也那样热情地端过牛奶给她喝呢？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们错过了。

大二暑假，我去贵州支教了。回来的火车上，收到了他的QQ 消息，久违了。

“看你发的空间状态，你去支教了？”

“已经回来了，在火车上。”

“你一个人去的吗？”

“不然呢？”

“以为会和男朋友一起去呢。”

“我又不是你。”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和她早就分手了。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答应她吗？因为她那个时候给我传字条而不是发消息，我觉得特别像我们初中的时候。她表白那天我还给你打电话了。感觉你过得挺好，一点都不需要我。我觉得自己多余了，就答应了她，想有一个新的开始。”

“那挺好的，新的开始。”

“后来发现她和你很不一样。你是一个在我身后的人，很了解我；她却总是冲在我前面。以前我让你来我家玩，你总说怕我妈妈看出来；她却让我带她回家见我妈妈。高考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你是在跟我解释吗？”

“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啊，我哪有立场生气。”

“你那个时候跟我说分手，我不能挽留你。后来忍着不联系你，我就把之前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做成了电子书，看了多少遍我也不知道。一遍一遍从里面找你还喜欢我的证据，告诉自己你不是不喜欢我才分手的。”

看到这里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赶紧用纸巾擦干怕旁边的人看来奇怪。太阳正从西边缓缓落下，夕阳斜照进了车窗，旁边阿姨抱着的孩子睡得正甜。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还在看吗？”

“在看，但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的。”

“嗯，知道了，在外注意安全。”

“你在S市旅游也要注意安全。”

“好。”

屏幕又暗了下来，没再亮起。晚霞映在天边。我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人，中途有一个别人进入了这段关系，我们就回不去了。我还记得他给我带早餐时，附带的牵牛花；还记得我忘记带作业回家，他一大早去教室帮我把作业补起来；还记得连手都不敢牵的爬山约会；还记得初恋所有的悸动与美好。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只知道那时我不想捡起一段不再纯粹的感情。

大三找实习的时候认识了王一凡。因为那个时候想考研，他正好读研二，就QQ上咨询了他一些问题，一来二去熟络了。他在学校水吧给我政治资料时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是典型的普通学长长相，举手投足间竟然能让我想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给完资料我们两个多月都没联系，我都快忘记了这个人。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在QQ上给我发了张图片，我点开是一片樱花。他在下面写到：宿舍楼下的樱花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张樱花图片和简单的几个字似乎触到了我的心底，感到心里一股暖流。也许是那段时间焦头烂额，我竟回复了：那一起去看看吧？

后来我和一凡很自然地就在一起了，没有谁对谁表白，也没有说谁是谁的男朋友女朋友。他比我大，很多事情都会为我考虑好，我不需要担心什么，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最后我决定改考编制，他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觉得我是三分钟热度，反而说当初考研的决定可能就是为了我们能遇见。

好在最后幸运地考上了编制，我们一起从学校毕业进入了工作。租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工作日一起上下班，周末一起做饭看剧逛街，平淡得似乎接近了乏味。只是静静地等着婚礼的到来。

直到杨浩宇的妈妈出现在了我的学校。

周五我正在管学生午休，班主任突然过来说有位姓张的女士找我。我下楼看见杨浩宇的妈妈，差点没认出来。比起我初中看到她的样子，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已清晰可见。

“张阿姨？”

“小然？都长这么大了呀，越发清秀了。”

“您还好吗？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很好，找你是有点儿事，你现在方便吗？我们去外面咖啡厅聊一下可以吗？”

“方便，我先上去安排一下，您等我一下。”

点好咖啡坐下来，看见张阿姨迟迟没开口，我先问起来了。

“杨浩宇还好吗？”

“他呀，挺好的，就是……，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帮阿姨。”

“怎么啦？”

“我已经一年没看到他了。他毕业后直接去了S市找工作，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同意，我们就他一个儿子，想他留在我们身边工作。他却执意要去，我们就没给他多少钱，想着他受点苦自然就知道回来了。结果一年多了都没回家一趟。他爸爸半年之前去找过他，他也不回来，宁愿在外面住青年旅社。”

“他可能就是想在外面凭自己的努力闯荡一下吧，我有很多同学都是一毕业就去大城市寻找工作机会的。”

“我知道，但是在这边也不是没有工作机会呀，况且他奶奶年纪也大了，希望能时常看到他，我们也都希望他能陪在我们身边。”

“那您觉得我能怎么帮您呢？”

“我想让你帮我劝他回来。从你们初中我就知道他喜欢你，那个时候以为是小孩儿闹着玩，我也没在意。后来你们中考，我去寺庙祈愿他中考顺利，他让我帮你也求一个符，那个时候我还笑他。没想到后来你考好了他没考好。后来那一年你高考，他又要我专门去寺庙给你求个符，他自己高考那年都没让我去求。当时我才知道他的心里是真的有你。大学时，我问他你们有没在一起，他就恼了，我才知道你们最终没有在一起。他这些年一直没有谈朋友，肯定心里还有你。你去帮阿姨劝劝他，让他回来，他一定听你的。”

“阿姨，谢谢您给我求的符。但是劝他回来的事，我怕我办不到。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你再试着联系他，帮阿姨劝一下他，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你能试一下吗？”

“好吧，那我试一下，但是他会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

“谢谢你，小然。要是你们俩在一起就好了。”

“阿姨，事情都过去了，他也会遇到真正合适的人。”

“但愿吧。”

张阿姨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张红色的符，说是那年我高考杨浩宇让她帮我求的，杨浩宇一直放在抽屉里。符有一点褪色，边缘也有一点卷曲破损。我捏在手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晚上回家，我把符放在衣服口袋里挂了起来。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也没有对一凡提起。一凡知道杨浩宇这个人的存在，但是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故事。他没有具体问，我也没有具体讲。

第二天一早，我穿起外套就去了机场，决定直接去S市把杨浩宇劝回来。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幼稚。我找到他时他正在海边钓鱼，旁边还有茶馆一样的桌椅，再旁边是他住的青年旅社。他还是穿着我以前喜欢的那件白衬衣，看到我时他并没有惊讶。

“你来啦？怎么还是穿得这么多？还是像初中时一样怕冷呀？”

“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

“没有很久啊，我才出门几天呢。你才是刚刚支教完一个月都没回家好吧？”

“支教？我都上班了。你是不是糊涂了？”

“你才大二上什么班呀？”

“大二？我都毕业两年了，在当老师呀。”

“不是啊，你昨天支教完在火车上，我们聊天，你说你过来找我，我们一起旅游呀？”

“昨天？我现在不是跟王一凡在一起，准备结婚了吗？”

“王一凡是谁？你糊涂了吧？你不信就看你手机的时间啊。”

我整个心如石头一般下沉，赶紧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发现手机已经变成了几年前我用的紫色诺基亚了，还有张阿姨昨天给我的那张符，也变得如新的一般。我赶紧回忆和一凡在水吧相识，我们一起去看樱花，一起布置我们的租房，一起做饭看剧逛街，一切都越来越模糊，甚至都记不清一凡的脸。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努力一遍一遍地回忆王一凡，生怕连他的名字都忘记了，泪水不住的流下。

杨浩宇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小然，你没事吧？别哭呀。”

“王一凡是真的，我和他在一起，都准备结婚了。”

“没有王一凡呀，那是你做的梦吧？我们好不容易和好了，以后就好好在一起吧。”

想起王一凡只是我做的梦，极大的不安全感包围着我，心也不停地往下沉。

突然感觉整个身体往下一倒，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泪水早已湿了脸。王一凡躺在我的身边，睡得正酣。一缕阳光从飘窗射进来，洒在他草绿色的睡衣上，显得格外明朗。我之前还吐槽他的睡衣颜色奇葩，此刻映衬着他的脸，却格外好看。赶紧翻过身抱着他的手臂，他似乎感觉到了，也侧过身子抱着我，睡意浓浓地呢喃：“再睡一会儿，我等下再去做早餐。”我笑着，偷偷地亲了一下他的脸，觉得格外踏实。

那天，我的确给杨浩宇发了消息，但我没有直言劝他回来。就说了：“无论在外打拼多久，请一定要记得家人，他们比工作更需要你。不要以后再遗憾。”他也简单回复了几个字：“知道，谢谢。”

几个月后，张阿姨在微信上给我道谢。

“小然，谢谢你帮我把浩宇劝回来了。”

“我其实没做什么，是杨浩宇自己明白了。我也要谢谢您。”

“你干嘛要谢我？我们这都谢糊涂了。”

“没什么，哈哈，阿姨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们年轻人也是，身体最重要。”

我才是真的要谢谢张阿姨，她让我明白我一直以为初恋的遗憾其实不是遗憾，以为的将就不是将就。之前和一凡的平淡生活，让我觉得在一凡身上找不到当初和杨浩宇在一起时爱情的感觉，那样的爱情只能出现一次，所以初恋只能遗憾地错过了。但是当梦中让我再选择时，却发现和一凡经历的这么多，他给我的安全感，早已让我深深地爱上他，而不是将就。因为要嫁给他，所以才会对婚姻充满期待，原来他不是我的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