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菲尔明娜
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为什么学习政治？”在政治课上，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坐在后排听课，政治老师意气风发的提问。
政治老师格外重视今天这节课，新吹了头发。美辰还看见，老师厚嘟嘟的嘴唇上有一抹红色。
“请王士成同学回答，”老师信心满满的提问。为什么学习政治？一个人的政治思想素质决定着一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美辰正在思考着。
“考大学要考啊！”洪亮、干脆的声音划过教室，课堂上先是鸦雀无声的寂静，三秒钟后，同学们开始哈哈大笑。
美辰也禁不住扭过头去，瞥了一眼这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说大实话的男生。真勇敢，美辰心里暗赞。
迎战高考太累了，连美辰这样的好学生，都常常感叹，为什么要考这么多科目啊！就是这一眼，时间定格在那一刻。咦？这个男生这么亲切，不认识啊！为什么好似见过？
男生皮肤白皙，还留着当时很时髦的发型，刘海半遮额头，说几句话就要甩甩头的那种发型。美辰心里异样的暖流经过，真帅！
这是美辰第一次听到士成的声音和第一次看见士成的情景。当然，不吐不快的士成，下课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校长谆谆教导，“要端正思想，不要功利的去学习……”
时光的小河，静静地流淌着。高一下学期分桌。士成分在了美辰的前座。美辰一心只读圣贤书，对新前桌士成和才远视而不见。
有一天，调皮的文具盒竟然掉在士成的脚下，心高气傲的美辰，不得不拉拉前桌的椅子，“别动，我的文具盒在你脚下。”
士成猫腰，一根根将散落在地的笔装进文具盒，“谢谢。”美辰接过文具盒。“不客气啊，小事，”士成大大方方的说。
从此，士成便有事没事的找美辰说话。不知道因为什么，只要美辰请教才远数学，物理，化学题时，士成总会说，“呦呦呦，我们大才子整天就为你服务了”。
刚开始，美辰没多想。只是因为才远不仅是班级的高材生，年组也特出名，物理老师特别喜欢他。女生们也都特别佩服他。才远从来都不用笔计算，只是盯着黑板，就能准确无误地说出答案。往往这时，美辰都是极其羡慕和敬佩。
“你怎么总问才远啊，干嘛不问老师，心里只有才远，是吧？”
有一天，士成阴阳怪气的问美辰。美辰又惊又气，“你管不着，我爱问谁就问谁。”
士成嬉皮笑脸的回到“你爱才远？”
美辰又羞又脑，“你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
美辰很认真、很生气的回到。而才远从来不辩驳，只是笑而不语。
只要美辰和才远说话，士成就会趁机戏虐美辰。
美辰担心谣言满天飞，担心被扣上“早恋”的大帽子。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只有不再随意和才远说话了。一前一后只有才远和美辰时，美辰也尽量离开，她相信谣言可以杀人。
士成发现美辰好久不和才远说话了。有一天问美辰，“你怎么不问才远物理题了？那可是高才生哩”。
美辰不理士成，只要一开口，就会被士成笑弄。美辰想调换座位，但心里实在是舍不得这么好的优质前桌。
怎么样才能让士成闭嘴，不再胡说八道呢？美辰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有一天，用了一个铤而走险的方法。豁出去了，只要士成三缄其口就行。
冥思苦想了大约两周。终于有一天，当士成又要开口嘲弄美辰时，美辰迅速伸开手掌。只有士成一个人能看见，当士成看见美辰白皙的手掌清楚地写着，“我喜欢你”四个字时，士成“腾”的脸红起来，马上转过头去，一整天都没再回过头来。
美辰心花怒放，终于可以耳根清净，静心学习了。
就在美辰几乎忘了这件事时，收到士成的来信，不超过十个字的回信，美辰却刻骨铭心。
美辰打开士成佯装借的笔记本。没有任何称呼的“您好”问候，正文：愿友谊地久天长，就没有了下文。
那一刻，美辰才意识到，“我的办法有多么的自私，士成真的以为我喜欢他。在豆蔻年华的美好时光里，我欺骗了士成”。
从此，相安无事。连才远都新生疑惑，好奇得总问，士成怎么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美辰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潜心学习。高考是一生的转折点。不能有任何的邪思邪念。
若干年后，美辰才感悟到，自己的妙招是对士成美好心灵的摧残。
美辰的学校坐落在山脚下，附近的滑雪场闻名遐迩。高一冬季的那年，同学们要去滑雪。组织者当然是士成。听说有大约十几人，美辰也落落大方的接受了士成的邀请。
碧蓝的天空下，银装素裹的山峦，旖旎多姿，身穿一套红色滑雪服的美辰，好似精灵，在雪山间飞舞。滑下去，士成就帮美辰扛雪板上山。再滑，士成再扛雪板。开心的同学们，还在半山腰站成整齐的一排，每个人都扶着雪板，留下了青春飞扬的美照。在后来和同学们到士成家做客时，这张照片还贴在士成书柜的门玻璃窗上。
不知不觉，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滑雪场，同学们依依不舍的分别。临分手时，士成问美辰，“我骑自行车了，送你回家吧！”美辰看着士成真挚的眼神，马上摇头，“不了，不了。今天还谢谢你。”
“谢我什么？”士成遗憾地问。
“嘿嘿，帮我扛雪板呀！”美辰一边说还一边抱拳，以表示感谢。
“小事一桩，再见喽。”士成和同学们挥手告别，消失在拐角处。
自从滑雪以后，士成总是和美辰说说话，聊聊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戏虐才远与美辰是一对了。
而每次见到士成帅气的笑脸和在篮球场上潇洒的投篮身影，美辰的心就“砰、砰”的跳，感觉别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往往这时，美辰就很紧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懵懂心动吗？不行，不行，美辰，你不能胡思乱想，你要专心学习，全家人都寄予你厚望呢！
美辰想起父亲殷殷的期盼，想起妈妈亲手缝制的书包，想起姐姐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新华字典》，十年寒窗苦读，不能功亏一篑。
想到此，美辰便会收回温柔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尽管美辰时刻提醒自己，可是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士成有一次送自己回家。
微风徐徐吹来，皎洁的月光映照着一对少年的身影。士成推着自行车，美辰在一旁保持着还可以站一个人的距离。
两人就这样走着聊着，天南海北，海阔天口。谁也没有提起美辰当初手心“我喜欢你”的那件事。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也许是生命中难以错过的陪伴。美辰偶尔会因为士成的一个眼神而心醉神秘，偶尔也会在课堂上发呆，想起士成，还会傻傻的痴笑。
有一天，晚自习时，“笃笃……”的敲门声，令语文老师很好奇，这么晚了，是哪位家长呢？可语文老师出去后，回来却喊，“美辰，外面有人找。”
美辰心怀小兔似的。她知道，如果是爸爸、妈妈，老师会第一时间说。
出门看见士成焦急而心切地等在门口，很小声的说，“你喜欢吃的山楂糕”。美辰说不出的甜蜜和恐慌。因为又见到士成，但同时害怕老师和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和背后的窃窃私语。
美辰心事重重的回到座位上，语文老师还在讲课，但美辰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因为，山楂糕的下面还夹着一封热情似火的情书。
整整一晚，美辰夜不能寐，她又想起高考，想起父母亲和姐姐。想起同学们金榜题名，而自己却名落孙山。美辰更是感到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连续几日，美辰都心不在焉，上课溜号。数学老师疑问，语文老师狐疑，英语老师惊讶，名列前茅的的美辰这是怎么了？美辰看着老师们失望的眼神心如刀绞。
终于有一天，高二文理分班时，在士成热辣的目光中，美辰塞给士成一封决绝的信。头也不回的跑了。
多年以后，美辰在看电影《罗马假日》剧终时，公主决绝的转身。美辰好似也看到了和自己当年一样的泪流满面。
士成再也没有来找过美辰。士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上学，放学的路上，操场上，再也没看到过士成。
时间在笔尖和纸张间飞速地溜走。大约过了两个月。
有一天，美辰经过士成的班级时，突然看见士成。但美辰不敢看士成，只想十步变成一步逃进自己的教室。
逃走时，听到士成在唱郭富城的主打歌，“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还是该勇敢的留下来？”连续三天，只要美辰经过，士成都会在班级门口唱这首歌。
第四天时，美辰没有看见士成，心里还在安慰自己，心无杂念，好好学习。
一周后，传来爆炸性的新闻，士成转学了。转到省级重点高中。美辰不知道是喜是忧。喜的是士成可以接受更好的师资，忧的是士成的基础跟不上学霸们的步伐。
临近高考时，士成回来看过美辰。
晚自习时，大家都在安静地学习。士成走过美辰身旁，没有停留，而是在美辰左前方的窗台上，托腮望向窗外大约五分钟，转身离开了。
当士成走出教室的那一刻，美辰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来。
那一次是最后一见。彼此谁也没有问候。
二十四年后的一个午后，美辰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您好，是美辰吗？”听着肯定的问候，美辰答应着。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士成”。时间凝固了。电话里无言良久，还是士成先讲话，“挺好的吧？”
“嗯！比上学时瘦了。”美辰答道。
“大美女啦！”听到这句话，美辰感觉放松好多。
“孩子放学出来了，”美辰不知道说什么。
“那好，以后再联系。”士成善解人意地挂断电话。
此时的美辰和往日一样平静。心中没有任何涟漪，好似只是一个普通的电话。无论哪种感情，当时有多么的灼人，时过境迁后，终将物是人非。
“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地留下来？”……美辰又想起这首歌。
感谢当年决绝的自己，救了士成和她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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