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热浪却丝毫不减它的锐气,直扑向每个喘气的物种。藏匿见不着影子的蝉“吱吱"地叫着热啊热,蟋蟀好似也不甘示弱,卖力地喊着,显示着自己的主人公地位。
李大力坐在自家门槛上,使劲儿嘬了最后一口烟,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两只眼盯着手中的烟头,恼恨地用手指将它弹了出去。烟头在黑暗中划出美丽的弧线,随即便在这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李大力环顾周围黑漆漆的院子,不,确切地说它不叫院子,自从政府规划之后,这里除了他这个钉子户的北屋被他视死如归地捍卫下来,村里其他所有的房屋都已被夷为平地。如今,五年了,这里断水断电早已没有了任何生活的条件了,而这一片规划建设中的的楼盘也被搁浅。李大力愁啊,要是他们急于建设工程,他还能有机会获得自己想要的赔偿,而如今五年过去了,他也像鬼一样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可是这里依然没有动工的意思。难道就因为不想给我想要的赔偿金,硬生生地舍弃了这一片如今满目荒夷的一百亩地?不应该啊?他在心里想着,明天真该再去打听打听,这样的鬼日子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了。30岁了,要不是苦守着高额的拆迁款,早找到媳妇了,住在这种鬼地方,夏天洗澡都成问题,谁会跟我呆在这个破院子里啊。李大力用手使劲儿锤了一下地面。他觉得心都疼。
爷爷在的时候总是教育他,好好读书,长大要奔个前程。可天不遂人愿,大学毕业,找不到好的工作,又舍不得离开家,只得回到家乡进了工厂,当了一个小小技术员。日子就这么过得也挺好,偏偏,工作了一年,工厂裁员,大力下岗了,只拿到了一万元的下岗补偿金。25岁,什么都可以重头再来。找工作之际,偏偏赶上拆迁,与自己相依为命的80岁的爷爷非要坚持保住房子,说要等自己的儿子回来,省的他找不到家。这个是大力知道的,爷爷有个儿子叫傻柱,在十六岁时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听村里人说,是杀了人逃走的。那天爷俩去县城做公交车上医院。爷爷咳嗽不止,上车不久,因为农村人不好的卫生习惯,所以爷爷便把嘴里那口痰吐到了车厢里,静悄悄地车厢立刻沸腾起来,“这人怎么这样,随地乱吐痰,太恶心了。”“乡巴佬就这样,没素质。”……爷俩顿时羞红了脸,傻柱是念过书的,当然懂得这是不文明的行为“爹啊,你也太丢人了吧,怎么能吐到车里?”爷爷显然知道错了,可又能怎么办?车内本就热浪滚滚,此时,爷爷像是被扔进了火炉里,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车在站牌站稳了,有人下车。司机师傅转过脸,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看爷爷,阴沉着脸,说:“你以为你做的是牛车啊!”那一刻,傻柱恨不得有条地缝,立马钻进去。
傻柱无地自容,众人嫌弃的眼珠子都贴在了他身上,灼的他浑身疼。此时,司机刺耳的辱骂声再次扎进他的心里,一股愤怒的火苗掩盖了羞愧,喷薄而出,先是燃烧了他的拳头,那拳便生出了火,继而又燃烧了他的眼睛。众人瞥见傻柱怒目圆睁,便也纷纷闭嘴,偏偏此时司机正开着车,并没理会,仍然喋喋不休,要求傻柱将地上擦干净。旁边的爷爷一直默不作声,他一辈子都是沉默寡言,唯唯诺诺的,此时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更是大气不敢喘,更忘了咳嗽。傻柱被那团火燃烧着,他要把它释放出去。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到司机面前,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照着司机就是一拳,司机师傅反应快,迅速踩下刹车,车速太快,刹车又太快,众人躲避不及,这一个踉跄可真险,有人直接趴在地上,有人猛的一下撞在车窗上,傻柱呢,差点从前面车窗飞出去,司机师傅显然吓坏了,车停下,发疯似的与傻柱厮打在一起。十六岁的傻柱身体单薄,怎敌一个四十多岁身体强壮的中年人?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傻愣愣的观战。傻柱被司机压在身下,嚎叫不止,眼睛里发出红色可怕的目光。正在挣扎之际,他的一只手摸到一个铁家伙,有了依仗,毛头小子更是充满了力量。他攥紧铁家伙,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翻了个身,随即将手中的铁家伙扔了出去。只听“啊”的一声,傻柱的脸上顿时有了黏糊糊的东西,还顺着捡往下淌。他快速站起来,而司机则慢慢地瘫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大片大片的血从司机的太阳穴汩汩流出,浸湿了傻柱的布鞋。傻柱傻了,众人更是没缓过神来,像中了魔咒般定在那里。不知此时谁喊了一句“杀人了”,便解开了那魔咒,胆小的呼喊着跳下了车,胆大的要向前抓住傻柱,被唤醒的傻柱看到眼前一幕,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一个字“跑”。毛头小子脚下生风,那是利落的不能再利落了。就这样,傻柱丢下了父亲,逃难去了。李大力想,柱子叔,如果不是当年你逃走,就不会有我来到爷爷身边。人生总是这样,福兮祸兮,相依相存。李大力又想起自己的身世,那个谜一样的女人到底在哪?他再次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端详着那张翻拍的女人的照片,仔细寻找着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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