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邂逅纯属偶然。当作暑假作业的义工活动有好几项,其中有一项是到招收跟不上正常课程的小学生(多为厌学儿童)的课外学堂帮忙。那所课外学堂由天主教会开设,三十五人的班级中,选择这一项的只有他们五个,他们参加了三天在名古屋近郊举办的夏令营,跟孩子们成了好朋友。
在夏令营工作间隙,他们见缝插针的谈心,了解彼此的想法与人品。大家真诚相对,畅谈自己的理想,倾吐内心的烦恼。当夏令营结束时,每个人都感到“自己此时此刻在正确的场所,结交了正确的朋友”。自己需要另外四个人,同时也被另外四个人需要—就有这样一种和谐感。很像偶然引起的化学融合,就算凑齐相同材料,将一切都准备齐全,只怕都无法获得相同的结果。
从那以后,他们还是大概每个月两次利用周末去那所课外学堂,教孩子们学习,读书给他们听,跟他们一起运动、做游戏。还给院子除草,给墙壁涂漆,修补游戏设施。这种活动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有约莫两年半。
但是三男两女的结构,也许从一开始就多少隐含着紧张的因素,比如说有两男两女成双成对,便会有一人排除在外。这种可能肯定常常像小而硬的伞云,笼罩在他们头顶,但实际上从未发生过这种事,甚至连可能发生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或许该说是偶然,五人都是大城市郊外“中上等家庭”的孩子父母是所谓“团块世代”,父亲不是专业技术人士 ,就是在一流企业供职。在孩子教育上不吝投资。家庭至少在表面上平稳安定,没有父母离异的情况,母亲也大多守在家里。他们上的是重点学校,成绩总体都很好,就生活环境来说,五人之间的共同点要比不同点多得多。
而且除了多崎作,其他四人还偶然有个小小的共同点:名字里都带有颜色。两个男生的姓氏是赤松和青海,两个女生姓白根和黑野。唯独多崎作与颜色无缘。为此,作从一开始就体会到了微妙的疏离。名字里不带颜色之类,自然是与人格毫不相干的问题。他完全明白这一点,却深感懊恼,甚至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很受伤。其余的人一个个都理所当然似得,很快以色彩称呼彼此。“赤”、“青”、“白”、“黑”,就像这样。而他不仅仅被喊成“作”。作好多次认真的想过,要是自己拥有一个带颜色的姓氏该多好!那样一来,一切就完美无缺了。
赤的成绩出类拔萃。似乎没怎么拼命学习,却门门功课都名列前茅,但他并没有自命不凡,而是后退一步,颇为顾及身边人的感受,简直像为自己的聪明过人感到羞愧一般。只是有身材矮小的人(他的身高最终没超过一米六)常见的那种性子,一旦作做出决断,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轻易让步。遇上不合情理的规则,或是能力上有问题的教师,他常常真心动怒。天生不服输,网球比赛一落败就心情不爽。倒不是说败相难看输不起,可话明显少多了。其余四人觉得他这样子的急性子很有意思,常常取笑他,到最后他自己也笑出声来。他父亲是名古屋经济学院的教授。
青是橄榄球部的前锋,体格无可挑剔。三年级时做过校队队长。他肩膀宽阔,胸脯厚实,宽额头阔嘴巴,还有个分量十足的鼻头。是个热血球员,身上总是新伤不断。他不太适合踏踏实实的学习,但性格爽朗,人见人爱。说话时总直视对方眼睛,声音洪亮,食量大的惊人,不管什么东西都吃的津津有味。很少说人坏话,能迅速记住别人的名字和长相。别人说话时他虚心倾听,拿手好戏是统筹与协调。他在橄榄球开赛前大声激励结成圆阵的伙伴的情形,作记忆尤新。
他大吼道:“听好了,接下来我们会赢。对我们来说,关键是怎样去赢,赢多少分。我们没有输球这个选项。听好了,输球这个选项,我们没有!”
“我们没有!”选手们大声呐喊,在球场上四处散开。
但他们高中的橄榄球队并不强大。青运动能力出众,是个聪明的选手,可整支球队的水平只能说马马虎虎,经常草草败给用奖学金吸引全国各地优秀选手的私立高中强队。然而一旦比赛结束,青却不太介意胜败。“重要的是追求胜利的意志”他常说,“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可能所向无敌。既会有胜利,也会有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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