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颂》让大家着迷,却常常让我心酸,那天看到了樊胜美父亲住院做手术,到处借钱无门,安迪支持10万,赵医生帮忙医院疏通,还有关关和邱莹莹在旁帮忙,那一幕让许多观众感动不已。
那一刻我突然心酸,连连感叹戏终归还是戏,戏永远不是人生,戏更不是生活,生活中遇到这样的事情,樊胜美其实是最幸运的。
我的生命里就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
1,
二十岁那年,父母再度决定离婚,约好第二天去法院。
这个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事情了,我的父母从我开始记事分分合合好多次,我不记得他们手中那个本子换了多少回了,反正隔断时间会换一个颜色。
一般就是过几天父亲一个人搬出去,然后我的事情就会多了起来,对我来说无所谓,身体上辛苦些睡觉反而更踏实,反正父亲从来没有管过我们。
那晚我去了发小家,实在没有力气去看他们为了一个小事翻来覆去舌枪唇战。
半夜回到家,发现隔壁王伯在我们家坐着,父亲脸色苍白的在一旁躺着,见我回来,王伯赶紧说:
“你爹胃病犯了,疼得受不了,赶快送医院吧!”
显然是家里没有一个人理,人命关天的事情 ,我毫不犹豫地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我才知道,父亲手上的钱办了住院手续再无分文,医生告诉我父亲是十二指胃溃疡,马上面临穿孔,明晚之前不做手术就有生命危险。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那一年在医院呆的时间太多了,万万没想到这次到了父亲身上了。
春节的时候外婆住院,父亲是上门女婿,绝对不管,母亲平日太忙,于是住院好长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一整个春节都呆在了医院里,所有的工资都搭了进去了。
过了两月外婆回家调养,5月母亲生病,父母正闹着矛盾,我于是又开始了频繁出入医院,一呆又是一个月,父亲从来没有过问过。
夏天到了,父亲也到医院了,这次更是麻烦,要手术了,他让我想办法。
医院都是老熟人,医生护士都习惯了我们家生病只有我一个人,手续一切顺利,安排好后我回家了。
我得去找母亲,我想母亲手上还有前不久占地赔下来的几万块钱,早跟母亲商量好平时开销都可以用我的,这个钱将来用来做点大事情。
可是,一切大出我意料之外,母亲说他手上的钱没了,还振振有词地跟我说:
“我妈病他没管,我病他没管,他病了我凭什么要管,他手上有钱,你也不用管,他死了我抵命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弟弟去做什么生意,谁知血本无归,关键是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去做了什么。
回到医院,父亲再度声明他没钱,父亲同样振振有词地对我说,他们生病你都管了,我是爸爸,你必须管,你可以去跟你妈要钱的。
曾经有人跟我说,如果父母特别能干,孩子相反却很无能;
我常常也在想,如果父母特别任性,他们的子女中一定会出一个特别通情达理的特别会处理事情的;
我的父母一直很任性,经常是到了农忙时节大事临头了,他们却一言不合就去忙离婚了,我就只能死撑着去顾全大局,尽管每每都是精疲力尽。
可这次不一样了,人命关天,生命的关头啊,这一年在医院进进出出我早就弹尽粮绝了,他们都是知道的呀。
可是知道有怎样,知道还是一样的任性?
医生再次告诉我,晚上不手术,生命有危险,可我跑了半天手术费依然不够。
2,
生命总是会在某一刻发生转机,尽管转变或许不是很大,当时医院的副院长是我高中同学的爸爸,而我的同学刚好那时候在医院内科上班。
这位同学跟我是从小一直读到高中的,关系很好。实在没有办法,我去找了他,到了院长办公室,请他帮忙给担保,三天内我一定把手续费交齐。
我同学的爸爸说,这个他不能一个人签字做主,除非主治医生和他们科室的人都同意。
事情到这样了,我真想退后不管,我不知道怎么去跟主治医生说,我更不知道半天之内怎么去筹集这笔钱,比较近的可以借的已经借了,远点的来不及了。
同学站在我身边说,我陪你去吧。
我顺从地随同学来到了主治医生办公室,站在那个比我高许多的白大褂面前,不知道言语,同学在前面轻声跟医生交流下,说的什么我不知道,只见那位医生没有表情地看着我。
我知道关键还是我,可关键是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这个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迟疑片刻,我双膝跪下,坚定地说:
“您放心,三天内我一定会把手续费补齐的,请您先救救我爸爸吧!”
说完我又去跟其它的人跪下,第三个人的时候,主治医生过来拦住了我,看着我的同学说:
“这个是看你的面子啊,你得跟她一起写个东西给我,拿去给你爸爸签字。”
字据是同学写的,我签字后一切都是他帮忙我办的。我回了病房,没有任何表情地让父亲准备手术。
四个多小时候,晚上八点,父亲从手术室出来,一切都很正常,我的心暂时放下了。
我在医院楼下的餐馆点了一桌菜,让我同学替我请所有手术的医生护士们吃顿饭,我安排好后再到。
等我赶到餐馆,他们已经快吃完了,店家告诉我,我点的两个火锅都被退掉了,他们只点了几个够吃的小菜,并且帐已经结了。
我看他们还没吃完,执意要再点菜,一个年纪大点的护士跟我说:
“丫头,我们能做的只能这些,饭不必请我们吃,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好了,这大半年你是我们这的老熟人了,没见过哪个家里跟你们这样的。”
我一直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可是在那个时候却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看他们吃完后一个个从我面前走出门去。
3,
一整个晚上,我把自己可以借钱的人都过了一遍,盘算了一晚上,才迷迷糊糊眯了一小会。
天刚刚亮,我给父亲端了稀饭上来,急忙跑到了车站,我想去父亲的老家,向父亲的兄弟求救了。
下车后还有四十几里的山路,我必须在晚上赶回来,以前过去,总是要想法设法搭上顺风车,现在根本顾不上了,这四十几山路我两个小时就赶出来了。
父亲五个兄弟三个姑姑,不可能全部都去,二伯德高望重,我想先去找他。
在二伯家,大致说了下情况,请二伯让姑姑伯伯凑齐钱第二天中午到医院来,然后吃了个便餐就往回赶了,但一个肯定的答复都没有得到。
从二伯家出门,看到二伯门口的栀子花开的正好,一阵清香随风飘得老远,想起了医院的药味。我问二伯要了个麻袋,背了一大袋栀子花回到了医院。
晚间十分,我把栀子花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送到同楼层的每个科室和病房,这几天,我是整个医院的新闻人物,我不在的时候,从来都不知道谁给父亲打的饭吃,谁给他倒的水。
我问不出人,也没有时间去问,因为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二伯还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明天我还得去找我的同学朋友。
第二天一大早,我挨个个地去找了我的朋友,同事,闺蜜,同学,认识的都找遍了,总算是筹到六成了,我的一个闺蜜把准备第二年办嫁妆的钱借给了我。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美好的,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在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那些伸向你的双手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该如何去报答。
下午回到医院,二伯来了,给了我八百块钱,高调申明不用我还。至于借钱,姑姑伯伯们都说我们家刚占地有钱,不用借,他说要跟我一起去找妈妈。
我没有答应,让他自己去找,我已经清楚钱没了,更清楚我父母的个性,没有任何力气去做无用功。
第三天早上,我去了我单位的工会,找到了工会领导,请求工会出面让我先预支部分工资。
一下子我的事情在厂里传开了,大家纷纷过来替我说情,钱就这样凑齐了。
二伯去跟母亲谈了很久,我一直没有问他们谈了什么。这种没有结果的谈话太多太多,从来都是没有结果,我自然无暇顾及。
下午去医院结款,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跑到给我们上班很远的小山上,摘了很多的栀子花,于晚上一个个放在了每个科室和病房。
子夜来临,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我在一片片淡淡的花香里面终于沉沉睡去。在梦里,只见一朵朵栀子花慢慢盛开,越开越多,绵延不绝。
4,
事情解决完的第二天,初恋男朋友终于来了,这些天一直盼望出现的人终于出现了,那一刻,其实我只有一个愿望,陪陪我就好。
早就对他没有奢望了,我去照顾外婆,他说为什么外婆下面儿女成群,只有我一个人去管?
我去照顾妈妈,他问我这是我父亲的责任,为什么要我来承担?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做不到坐视家人病痛不闻不问。
父亲的事情不用我告诉他,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们是同学,那么多同学都借钱我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不想去找他,可以承受任何人的拒绝,唯独不可以承受他的拒绝。
他来了,还是一句话,“这事情为什么要你管,为什么只你一个人管,你要管到什么时候?”
“你走吧,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用尽平生最大的努力克制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哭。然后缓缓回过身,慢慢地像病房走去。
我感觉自己都快爬不上楼梯了,我抓住扶手,一步步抬起自己双腿,可是那双腿却似灌了铅似的于千斤重。
慢慢爬到了二楼,转身进了病房,把自己重重地扔在一张空床上,咬住被子,泪水终于无声落下。
5,
这世界有无数个樊胜美,但是没有那么多安迪,更没有那么多王柏川。
这世界有无似樊胜美父母样的父母,却不是每个樊胜美都有房子可以卖。
这世界有无数如我的同学那样的同学,有无数如我闺蜜那样的好闺蜜。对着自己朋友的事情不计回报;
这世界有无数如当年的医生和护士那样的天使,有精湛的医术,更有善良的心灵;
这世界也有无数如我当年单位的工会那样的组织,危难时给无数人送去关爱和温暖;
正如每个夏天,在世界无数个角落,栀子花一朵朵盛开,一阵阵清香飘至远方。
二十岁那年,我那如栀子花般纯洁的初恋结束了,不是每个人都如樊胜美一样幸运,也不是每个男子都如王柏川一样痴情。
二十岁年,我一下子对身边的人有了不一样的认识。有的人平时陌生,危难时却熟悉,有的人平时熟悉,需要时却陌生。
二十岁那年的夏天,生命中的一大片栀子花开了,香着更多的生命,生命的某一朵栀子花败了,我却依然微笑前行。
从此,我愿意自己永远做个灵魂有香气的人,去结识更多灵魂有香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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