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世无双
楔子
那一年冬日,云荒大地上忽然开遍了罂粟花,大片大片的红色伸展开来,远远望去,就像鲜血顺着地表在蔓延。在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中,鸢荷看到伽仪一身素白,在他怀中是比这罂粟花更明艳动人的女子。那两点红与白的交杂,恰似这飘洒的雪花同满地的罂粟。有雪轻轻落在鸢荷微颤的眉睫上,她只觉得四肢仿佛被这四面八方扑来的肃杀之气裹挟,一种前所未有的倦意袭来,像是要将她拉扯至无尽的绝望深渊。
第一章
望着远处九华殿内的灯火暗了去,鸢荷方如获大赦般长长吁出一口气。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两朵荷花,鸢荷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向云画殿走去。看着月下投射的自己狼狈的模样,鸢荷不禁感叹,做神仙做到她这般窝囊样,想来这四海八荒应是没有第二人了。
小心翼翼打开殿门,鸢荷轻念法诀,却在满室灯火中差点瘫倒在地。她望着床榻上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的伽仪帝君,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道:“帝君,真巧啊。”
伽仪望着她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云淡风轻道:“不巧,我在这等你已有些时辰了,我猜想你不见九华殿内的灯火灭去,是不会回来的,便特意命阿九挑时辰熄了灯火。”
鸢荷眼角抽了抽,内心虽腹诽伽仪的城府颇深,面上却是一脸讨好样:“帝君果真是足智多谋,比之北斗七宫的文曲星君也是毫不逊色啊。”
“今日,广瑶宫的云玦上仙来找本君,说你打伤了她的坐骑。”伽仪对她奉承之言倒是没什么反应,撑着腮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看着伽仪不善的神情,鸢荷只觉着额前的细发已然被虚汗打湿,心中对云玦的无耻亦是恨得牙痒痒。
今日明明是云玦的坐骑先行挑衅,她嫌她着实吵闹,便施了个法将她定上半个时辰,却不料云玦上仙全然没有做上仙的气度,竟恶人先告状要参她一本。九重天上谁人不晓,伽仪帝君处处护着云玦上仙,颇有青睐有加之意。因为害怕被伽仪责罚,鸢荷便不得不隐身在扶月宫外半日,瞧着九华殿内的灯火暗了,才敢偷偷溜进来,却不曾想这点小计俩早已被伽仪看穿。
伽仪帝君挑了挑眉,从床榻上起身走了过来。鸢荷见他越来越近的面庞,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看着伽仪伸出手来,鸢荷倏地闭上了眼。一股冰凉的触感夹着火辣辣的疼痛感自脸颊处传来,鸢荷怔怔望着眼前为自己擦药的伽仪,心却不可控地突突直跳起来。
“云玦的坐骑赤狸本性属火,你本性属水,水火向来不相容。你有本事惹事,却没有本事好好护着自己吗?”伽仪帝君微蹙着眉头,将药膏收入衣袖中,语气虽冷,但面上却并无过多斥责之意。
“我自幼在海域深处长大,灵力甚微,怎抵得过赤狸这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再说,我怎么知道这九重天上的神仙竟会如此没有气度。”鸢荷微噘着嘴,一脸委屈巴巴。
“你这灵力不见涨,埋汰人的本事倒是日益精进,可见我平日给你的课业还是少了些。”
鸢荷赶忙摇头,赔笑道:“不少不少,帝君瞧着我的灵力没甚长进,可是仙法我还有所精进的。”
“过几月我要去云荒加固梼杌的封印,”看见鸢荷眼中藏不住的殷切,伽仪慢悠悠道:“你若这几月内灵力依旧没有长进,便不用妄想这些了。”
“……”
近日,鸢荷待在云画殿内不是望着一叠叠书发愁,就是啃着笔头直直发呆。
自百年前,她死皮赖脸缠着伽仪来到这扶月宫,虽偶尔难免被伽仪斥责,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过得潇洒恣意的。可没曾想,她堂堂鲛人族的公主,如今却为了那点点灵力而愁眉不展。
又过了三四日,鸢荷瞧着外面日头甚好,便偷偷跑到碧云阁去瞧景端老头。恰巧正赶上天后生辰,这九重天上的神仙都去贺寿了,是以碧云阁也只有门外打着盹的小童一仙留守。鸢荷百年来灵力无甚长进,可这隐身术却是出神入化。她早就垂涎景端老头藏书阁里的那些话本子,但那老头总以“非礼勿视”为由不让她瞧,如今得此良机,她自然是得瞧上一瞧。
翻了一本又一本话本子,鸢荷对话本子里那些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无甚动心,但对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却是深以为然。想伽仪纵使为这“上古战神”,但对这天界第一美人云玦却终是有几分青睐的。鲛人一族向来貌美非凡,身为鲛人族的公主,鸢荷觉着自己的相貌应是不逊于云玦的,于是当下计上心头,为了大局,鸢荷决定豁出去这张活了数千年的老脸。
月没参横,伽仪方点亮这殿内的灯,便瞧见鸢荷身着云烟软纱衣、故作媚态地望着他。
见此,伽仪凤眸蓦地便暗沉起来。他望着鸢荷咬牙切齿道:“难怪你这百年来灵力没什么长进,如今看来,却是将心思全用在这些邪门歪道上去了。自明日起,你便在云画殿里给我好好思过。”
见伽仪面上寒意愈盛,鸢荷吓得从床榻上跌落下来。
“不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么?我瞧着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挺喜欢云玦上仙这般作态的呀?”
“就你这扁平的身量,还好意思学人家风情万种。”伽仪丢给她一件外袍,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鸢荷裹紧了自己的身子,低垂着眉头,紧抿着唇,决定继续忍气吞声。
第二章
虽说是关禁闭,鸢荷却依旧好酒好肉地快活着。
期间,景端老头来探望过她一次。他知晓了她欲色诱伽仪的英雄事迹,直直盯着她,颇有一番惋惜之态:“小荷荷姿色虽属上乘,可这身形却似干瘪的豆芽菜,自是比不得云玦上仙那般千娇百媚。”
鸢荷不服地望了景端一眼,恨恨地踹了他一脚,好巧不巧地踢在他刚刚愈合的旧伤上,于是从那以后,景端老头便再也没来瞧过她。
又这样不痛不痒地过了七八日,就在鸢荷想方设法偷溜出去的时候,伽仪帝君终于出现了。
她刚想挤出几滴泪向伽仪帝君认错,伽仪帝君便冷冷道:“你若是想去云荒,就将你眼帘处的几滴泪逼回去。”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鸢荷立马将眼泪逼了回去。
鸢荷从前并未到过云荒,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古籍上记载的那般——云荒,隐于缥缈洲,乃洪荒四大古族之一尧族所居之地。
可是,此般初入云荒,鸢荷却觉得没来由的亲切,这陌生的远山与黄土仿佛早已镌刻在她心上一般。鸢荷正细细打量着这四周,伽仪却突然停顿了下来,眼神直直望着前方。顺着他的目光,鸢荷看到了一群碧发红衣的人,她知道这是尧族皇族才能有的装束。
尧族人同她在南海以及九重天上所见的人都不一样,无论是老妪还是幼童,发色皆呈碧色。在那一群人中,鸢荷一眼便瞧见了为首那个神色淡漠的少年。那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望了她一眼,鸢荷却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个少年将他们带至尧族中心地段后便再也没出现过,而伽仪因着加固梼杌封印,也是终日不见人影。鸢荷在这云荒人生地不熟,又忌惮着那个少年,于是只得整日老实地待在这帐中。
这一夜,鸢荷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一个银发红衣的女子,这女子容貌妍丽,所行之处伴生着一大片一大片罂粟花。在女子不远处,有一墨发青衣男子负手而立,那红衣女子对着男子盈盈一笑,男子面目清冷,面容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鸢荷倏地从梦中惊醒,刚睁眼便撞上了一对如墨般深沉的眼。天边突然响起一阵惊雷,白色的闪光却映得伽仪此刻有些陌生。
伽仪伸出手拂去她额上沁出的几滴虚汗,轻声询问:“可是做噩梦了?”鸢荷喘着粗气,堪堪点了点头。
帐外传来急促的雨声,鸢荷望向眼前的蓝衣青年,凤眸细长,眉若刀裁,与梦中男子一般无二。
疼痛感又自心口蔓延开来,鸢荷忽的想起景端老头曾对她说过:“动情则易伤,情动则智损。”鸢荷百年来一直从景端老头那来了解一些稀罕事情,她依稀记得她曾问过景端老头情殇是怎样一番光景,景端老头只是笑笑不语。
如今瞧来,她似是颇有一番情殇的模样。心中想着她不过活了数千年,却将景端数十万年未曾体验的体验了一番,却也是不亏,如此思索到,她却又不禁颇感欣慰。
“我想着你在帐内闷了这几日,该是快要憋坏了。明日是尧族少主的婚宴,我带你去帐外逛逛。”伽仪见她怏怏的模样,便也不再打扰她,只替她掖了掖被子,便走了出去。
疼痛感渐渐退去,鸢荷逼着自己想着明日的快活,翻转身,竟是一夜好眠。
第三章
无论是神仙还是凡人,排场这东西似乎是必不可少的,且身份越显贵,排场往往越大。尧族少主迎娶北海四公主,这排场自是小不了,是以当看到那见不着尾的迎亲大队时,鸢荷也就眼角抽了抽,并无过大的反应。
鸢荷望着前面骑着蚩夭兽的少年,一如初见时的冷然,可是仔细打量着那少年的眉眼,她却觉一股冷意直窜心头。那少年额间处一滴青白印记,她在梦中女子的眉心处见到过,而这印记确是尧族皇族独有。
那次婚宴过后,梦中那一片片罂粟花便像开在了鸢荷的心间,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皆是那大片罂粟花中卓然而立的女子。
伽仪与她说,待再过几日,他们便回扶月宫。可鸢荷知道,她若不探明白那梦中女子同伽仪的关系,内心是永远也无法平静的。
她自幼生于南海海域深处,在遇到伽仪之前,她是不知晓情是什么的。后来在阿姐的婚宴上,她遇见了摇着折扇、幽会佳人的伽仪。她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一颗沉寂了数千年的心在那刻却不可控地加速跳动起来,自那时起,她便知道,对于伽仪,一眼便足够她挂念万年。
于是,在打探到了尧族中心地段的详细地形后,鸢荷便偷偷潜入了存放皇族档案的宫帐内。
凭着鲛人极好的视力,即便是未曾掌灯,鸢荷还是很快在黑暗中寻到了尧族皇族档案。翻过了一页又一页,正在鸢荷都快要将尧族祖先悉数认全时,她终于见到了她熟悉的字眼——君离央,尧族长公主,拜师于上古战神“伽仪”门下……
“我早料到你会来此,却不曾想竟让我等了这几天。”
心下一惊,鸢荷手指停顿在那残缺的一页上,转过身,紧张地望向不远处的少年——尧族少主,君离桑。
君离桑见她这般,嗤笑了一声:“你要的真相,这残篇上是没有的,你若是想知道,便随我来。”
自第一眼见这男人起,鸢荷心中便涌起强烈的不安,总觉得这人会将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可是,她知道,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告诉她,她想知道的全部真相。
君离桑行至一书案处,微俯下身,便探得一机关按钮,须臾间,地面上便出现了一入口。鸢荷望着渐渐隐没在入口处的君离桑,当下咬了咬牙,便跟了过去。
黑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棺散发出的诡谲的寒光,而在冰棺之上,是一面巨大的玉镜。
“这是流光镜,滴一滴血进去,你便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真相。”君离桑的声音宛若鬼魅般,鸢荷心下一片骇然。可望见那冰棺内紧闭双眸的女子,鸢荷却又不禁地走上前去。随着鲜血的滴落,流光镜忽的白光四射,一阵强有力的吸力袭来,片刻间便将鸢荷吸入了镜内。
在镜中,鸢荷目睹了君离央的一生。
她是尧族长公主,自幼聪颖过人,本该有着锦绣前程。可在她方满五千岁时,她遇到了她此生最大的劫——伽仪。凡间一遇,本是俗透了的英雄救美的桥段,却因那惊鸿一瞥,便让这不谙世事的少女赔付了一生的欢乐。
后来,君离央成功地拜师于伽仪,数千年的陪伴早已让她情根深种。她以为她于伽仪而言是有所不同的,直到那一次,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可有可无。她与云玦上仙的坐骑赤狸决斗,失手将其重伤。那个时候,伽仪眼中全是云玦的泪眼盈盈,丝毫不顾她的满身伤痕。她不愿再继续遭受伽仪的冷眼,于是便孤身来到云荒禁地阆山,前来寻求治愈赤狸的圣果。可是她低估了阆山守护兽曲岩的本领,待逃至阆山山下时,她已命垂一线。待伽仪赶到时,君离央一头银发早已被鲜血染红,已是没了气息。
鸢荷看着君离央鲜血所及之处,绽放了大片大片的罂粟花,那明艳的红色一如她梦境中的那般。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破碎,她看见伽仪抽出她的魂魄,将其放置在鲛人族夭折不久的小公主身体中。鸢荷的双眼便变得猩红,原来,她不过是借了鲛人族公主躯壳的一缕残魂,原来她才是君离央。镜中世界忽然分崩离析,在这一片混乱中鸢荷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第四章
再次醒来,鸢荷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云画殿内。望着周遭着熟悉的景象,鸢荷却只觉着悲从中来。景端老头说得诚然没错,情确实是这世上最难把握之物,自己勉强算作活了两世,可这两世她居然皆是第一眼便倾心于了伽仪。思及此,鸢荷便只觉内心一阵苦涩。
鸢荷在云画殿养了好几日病,伽仪因着云玦上仙旧疾复发,只匆匆回来望了她一眼。倒是景端老头,平日里闲着无事,还会同她说一些各家神仙的风流韵事来解闷。从景端口中,鸢荷知晓了伽仪是在宫帐外发现昏迷不醒的自己的,心中虽有所疑虑,鸢荷却也不愿再去思索太多,只想着待病好全,便离了这让她情殇之处。
过几日便是南海王后的生辰,那时候伽仪势必会放她回去。鸢荷想着陪着这世父母好好过个生辰,便先去人间走一趟,去听一听人间的话本。
鸢荷向伽仪辞行的时候,云玦仙子正在伽仪怀中笑得花枝乱颤。伽仪只抬头望了她一眼,叮嘱了她几句,便不再看向她。鸢荷也不再扰人情趣,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那赤狸走了过来,讥讽道:“我早就同你说了,无论你再如何死缠烂打,帝君中意的终归只有我家仙子一人。”
对于这夹着刺的话,鸢荷自是没什么意见。以前她老爱和赤狸争论,无非是以为她于伽仪而言,总归是有所不同的。如今经历了大悲大痛后,一些原来看不开的事情反而看得开了,只想着远离这是是非非,一个人逍遥快活。
鸢荷离了南海,便一个人偷溜到人间。因着从前景端老头讲的故事着实跌宕离奇,不出三日,鸢荷便已倦了人间的这些话本子。于是她换了个装扮,每日去彩玉坊听那头牌姑娘弹琵琶,就这样过了数日,虽偶尔会想起伽仪,可大多数时候,鸢荷还是觉着日子过得甚是快活。
景端老头告诉她,这世上事物变幻,总爱向着极端发展,乐极必定生悲。她曾不以为然,可待望见了不远处阴沉着脸的君离桑,鸢荷觉着,自己却是果真未将这世事琢磨透。
她见势欲逃,却不料君离桑腿长胳膊长的,下一秒便擒住了她的手。
“君离央,你明明想起了一切,却为什么还要躲着我?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从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伽仪?”鸢荷抬起头,便对上君离桑殷红的双眸。望着他眸中的缱绻深情,鸢荷却一时语塞。
“君离桑,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长姐。”
闻言,君离桑只是冷冷一笑,握住鸢荷的手的力度也不知觉加大了几分。“我向来比你更清楚你的身份。君离央,你我本就没血缘之亲不是吗?”
“离桑,我不爱你,也不可能会爱你。”鸢荷微叹了一口气,只觉着果真是情动则智损,君离桑行事向来干脆利落,如今一遇着这感情二字,却拎得不清不楚了。还未来得及细想,鸢荷只觉着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下一刻便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鸢荷怔怔望着流光镜中自己的脸,觉着自己果真是命途多舛。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想着自己一人痛快过活,可兜兜转转过了数千年,她最后还是回到了君离央的身躯中。
君离桑望着她的模样,眉眼中皆是掩不住的欣喜。“阿央,我等了你数千年,如今却终是将完整的你盼回来了。”
鸢荷侧头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只觉着胸口气闷。她将手附在心上,望着君离桑一字一句道:“离桑,我早已不完整了,自遇见伽仪,这就不再完整了。”
欣喜渐渐从眉梢处隐去,鸢荷静静看着面色愈发阴沉的君离桑。拳落墙裂,那本该落在鸢荷身上的拳头,此刻正将那墙头击出很大的一块裂痕,正如她此刻的心一般,支离破碎。
君离桑终是没对她做什么,只是将她囚于这密室中,用灵绳缚住了她的手脚。鸢荷觉着自己只活了短短数万年,却将这世间最毒的“爱恨嗔痴”一一尝了个遍,命运却也实属坎坷。可如今,这偌大的天地,她却不知道哪一处能容得下她,念及此,心便似那烛火般,寸寸生灰。
第五章
对于这北海众人,鸢荷向来是无甚好感,觉着他们自诩真龙之身,便眼高于顶的模样着实令人生厌。是以当这北海四公主来偷偷探望她时,鸢荷也只是懒懒地望了她一眼。
那北海四公主对君离桑一见倾心,不惜以流光镜相挟,也要嫁得心上之人。可大婚后,她才发现,君离桑对她的特别却全只因这流光镜,是以当她知晓鸢荷的存在之时,自是恼怒异常。可她也没蠢到在这密室中杀了鸢荷,于她而言,只要让君离桑心死,便已足矣。所以她泄了鸢荷的消息给了伽仪,趁着君离桑疲于应付伽仪时,来这密室偷偷放了鸢荷。
临走时,鸢荷望了她一眼,好奇地问道:“你怎确定伽仪定会为了我而来这云荒?”
彼时她只是浅浅一笑,她说:“对于伽仪帝君,我可能比你了解的更多。”
鸢荷不解她的言外之意,刚想询问她时,她却不再看她,只淡淡说:“这一次我放了你,可下次见面,我必定不会让你再好好活着。”
鸢荷知道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过多纠缠,只道了声谢,便离了去。
方逃至一荒山处,鸢荷便瞅见了不远处的伽仪。望着他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鸢荷便知晓自己还是着了那北海四公主的道。
“你此番离宫,倒也是曲折起伏。”伽仪向她一步步走近,语调隐约带着丝暧昧。
“再曲折起伏的鸢荷都经历过了,眼下这些却也是不算什么。且自离宫那刻起,我便也没想着回去。”鸢荷只觉着看惯了他面容冷峻,如今这般,却是有些不适应。
鸢荷正想着怎样摆脱他,却只见伽仪眉头一皱,竟堪堪向她倒来。鸢荷始料不及,急忙伸手扶住他,却发现伽仪的后背竟是好几道刀伤。
伽仪左手按着她的肩,右手从袖中伸出一散着白光的物体,然后将其一掷,那东西正巧不偏不倚入了鸢荷体内。
过往的回忆如画卷般在脑海中一幕幕展开,鸢荷却是知晓了她的另一个身份——洪荒四大古神之一,桃绾。
后来鸢荷从伽仪的口中方才知晓,这一切不过是他布了数万年的局。当年同梼杌一战中,桃绾被梼杌重伤,将要形神俱散时,伽仪耗尽一半修为,为她聚了魂魄。好巧不巧,恰有一魄在将养之时,被误入扶月宫的云玦窃了去,为着桃绾那一魄,伽仪这数万年来却不得不护好云玦周全。
可这样的说法显然并没有让鸢荷满意,她望着伽仪,恨恨道:“为着那一魄,我却是丢了第二次性命。”
伽仪望着鸢荷,神色认真道:“这确是我的疏忽,我倒是不曾想过,你竟会这般高看自己。”
鸢荷咬牙切齿,正欲将伽仪推开,不料伽仪却一把将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为着丛云珏那取出你这一魄,已耗费了大半修为。又为着让君离桑彻底死心,被他重伤。如今拖着这重伤疲惫的身躯,你却是要弃我而去了吗?”
鸢荷抬起头,终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让君离桑彻底死心的?”
“说来惭愧,不过同那北海公主做了个交易,然后趁其不备,将他的记忆悉数改了而已。”
“……”
后来,在与伽仪数次的斗智斗勇后,鸢荷深刻意识到,且不论修为,单单论这无耻程度,伽仪绝对当得上举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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