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马传【一】西游无钟鼓,夜夜是孤独

作者: 尹渝释 | 来源:发表于2016-09-26 16:43 被阅读19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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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孤独吗?

其实唐僧很孤独。

每天对着三个人不人、仙不仙的妖怪和一个长着人样但是呆头呆脑的大胡子,唐僧满腹经纶却无处可讲,心事重重却无处可诉。他也是个人啊,他也会寂寞空虚冷,可是谁又能给他安慰呢?一尊佛像?半卷经书?还是那双每天朝西而拜的时候都要合十的左右手?

你看他每天对着四个徒弟都要一副为师者尊的样子,见了菩萨罗汉又要毕恭毕敬,被妖怪抓去了还不能露出贪生怕死的怂样去求饶,只能口念佛经祈求那个他这辈子还从未谋过面的如来派人来救他。谁说他十万里路不辛苦,谁说他八十一难好逃生?

其实他何尝不想端坐庙宇受人香火,每天跟师兄弟们谈谈佛法,给弟子讲讲禅宗,给世人指点一二迷津,为帝王张罗张罗法事。对于一个僧人来说,这一切已经算是成功了,而且唐僧也完全有这个能力和机会。

可是他终究不能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他只能做一个冒险主义者,这是他上辈子就注定的。西天长路穷凶极恶,哪里比得上晨钟暮鼓、青灯参禅?一路妖魔,他随时可能身首异处;一路孤独,他无时无刻不渴望诉说。可他终究无处诉说。

因为,那都是命运。


悟空孤独吗?

其实悟空也很孤独。

他当年大闹天宫叱咤三界,也算是风光无两。如今却要被一个金箍套着,要收本性、断猿心,去学佛家生涩奥晦的经书,去听如来观音们无聊至极的说教。他一个魔界大王、齐天大圣,如今却要给一个和尚喂马化缘;他一身绝世武艺,却不能诛仙杀佛,还要跟当年并肩战斗过的兄弟反目成仇……他何尝不苦恼,他何尝不孤独,可是他又能跟谁诉说呢?一个一心向佛的呆和尚?一个好吃懒做的猪吃货?还是一个榆木脑袋的大胡子?

他不怕落寞,他怕的是曾经繁华过眼,如今却落寞随身。他有过太多的精彩过往,如今回不去也讲不出;他有过太多的理想抱负,如今却都成了一句玩笑,冷然自嘲。

悟空总是喜欢黄昏的时候一个人坐着看天边的云,我知道他是在等待紫色的那一抹出现,然后会心一笑,喟然长叹。

可是等到了又能怎样呢?见到了又能怎样呢?美色入眼,苦酒下肚,不治心疾,不解孤独。


八戒孤独吗?

其实八戒也很孤独。

曾经他有一张英俊迷人的脸庞,有一份正规、高薪、体面的工作,有一段纯洁、美好、不掺杂质的爱情,他的生活中处处充满了希望。他每天闻到的花都是香的,每天喝到的水都是甜的,他每天在第一声鸡鸣之前起床上班,比任何一个同事都早,他每天笑着跟每个神仙打招呼,不懈的传递着正能量。他是无比珍惜和怀念那样热血光明的美好生活的。

而如今他却要顶着一颗猪脑袋四处化缘,还要时常被唐僧责备,被猴子欺负,被沙僧鄙视。他也不想偷懒,他也不想每天传播消极言论,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试图做过改变,可是大家并不接受他的改变,那些讨厌他的人一方面对他百般责备,一方面又希望他继续做那个令人讨厌的猪。人们想要的不是一个优秀的八戒,而是一个符合他们审美观和价值认知的八戒。

他也想去解释,可是谁会相信一只猪呢?他看到身边每个佛、仙、妖的眼睛里都是鄙夷和嘲笑,谁都不曾给予过一个在生活上受过打击而沉沦的天蓬元帅以包容,更没有人会施以援手。

挂印成民,人走茶凉。

八戒脚下有一条通往西天的路,可是他却看不到自己的路在哪儿。


沙僧孤独吗?

其实沙僧也很孤独。

他从没有过太高的要求,从来不贪图什么功名利禄,他只是希望能够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即使蒙冤受贬,他也未曾改变过初衷。

他一路任劳任怨,从不巧言令色。他从来都是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或许他不像孙猴子那样神通广大,但至少他不会到处惹是生非;或许他不像猪八戒那样左右逢源,但至少他有一颗坚定不移走下去的心。

猴子嫌他迂腐,八戒嫌他愚钝,其实他只是缺乏安全感罢了。他不知道也没有能力去变通、去与时俱进,所以只有守着自己最初的人生观价值观赖以生存。

或许人们觉得唐僧应该能够理解他,但其实唐僧心里只有佛,是不会装下第二个谁的。在唐僧眼里,沙僧和猴子、八戒还有我一样,都不过是他西天求佛的工具罢了,他想要的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帮他走完这条西天路。哪里有什么师徒情深,哪里有什么气场相投,唐僧都不在乎,我们自然也不在乎。

沙僧埋头苦干从不多言,或许只有每天充实的工作才能给他安全感,让他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工作有什么意义,但管这么多干吗,只要自己安心就好了。

他有时候也想出出头、长长脸,在菩萨们面前展现一下自我。但有高傲自大的猴子和恬不知耻的老猪在,他根本抢不过他们的风头,他只能自我安慰地祈盼自己的默默无闻能被佛祖知道,但真的默默无闻怎么可能有人会知道呢?

唐三藏闲下来的时候会念念经,孙猴子闲下来的时候会看看云彩,猪八戒闲下来的时候会吃东西,但沙僧却从来不愿意闲下来,因为闲下来的时候他会感觉到孤独,没有安全感的孤独,无底洞似的孤独。


我孤独吗?

我自然也逃不过孤独,因为这条西去的路,就是一条孤独的路,我们都在路上走着,从孤独走向孤独。

我是小白龙,少年纨绔,青春孤独,这是我一生的两次受难。

也是我一生中的两笔财富。

【下一章】寂寂五行山,葬了英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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