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说,成佛太难太难了!只所以难,那是你没有现大丈夫相。但是对于修行人来讲,明心见性易如反掌,化缘度人则比做鬼还难,此话怎讲?唉,说起来全是泪,想起来都是乐,各位看官,欲知端的,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出家的寺院,据说乃全国样板寺院,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商界大鳄,文士影星都是寺院大护法,我师父也是一代大师,宗门领袖,住持的道场又是祖师道场,可谓龙天护卫,来头委实不小呢!最初盖庙,我师父也是求告无门,筚路蓝缕,盖盖停停十几年,才功德圆满。建庙中途,资金链又断了,老和尚逼紧了,连夜写了十七首诗,声泪具下,备述盖庙艰辛,然后偷偷贴在五观堂廊柱上,引起香客围观,终于有大德善士良心发现,捐出善款,解了燃眉之急。有些年,无论大年三十还是新年初一,老和尚依然奔波在化缘的火车上,个中凄凉,与何人诉说!有一年过年为了躲债,师父只好做老赖,停机玩蒸发,我和师父躲在关房里,观万家灯火,张灯结彩;听爆竹声声,辞旧迎新。师徒二人吟诗填词,把一部古书《古诗源》翻个稀巴烂,一个春节过完了,写诗水平又上一层楼。
记得我第一次化缘是向我一个师兄伸手求助,我俩关系不错,他又在上海玉佛寺当领导,盼到自己也要当住持了,终于可以弘化一方,大显身手啦,我自信心爆满,向上海玉佛寺飞奔而去。满腹欢喜见到师兄,说明来意,冷不防被师兄一大瓢冰溜碴子把我泼个透心凉,他指责我舍近求远,老想走近路,一劳永逸,盖庙哪那么容易,塞给我两干块钱要把我打发了事。眼看一场美梦泡了汤,我哀求他给我介绍一些大老板,让我结个善缘碰碰运气,他免强答应了。
人有善愿,天必佑之,过两天师兄告诉我,吴邦国的弟弟,胡锦涛的弟弟还有别的领导人的弟弟约他看油画展。天赐良缘,师兄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还让我写几幅心经,务必要把握时机,见机行事,该出手时就出手。大家见了面,寒喧之后,驻足赏画,不知怎么回事,我一见油画,如同饿昏的狼扑在面包上,脑筋顿时打了鸡血,上前就来个喧宾夺主,大讲特讲畅快讲什么意象派,什么野兽派,什么超现实主义,什么高更,德加,马奈等等画派如数家珍,口吐白沫,满嘴胡喷,过了一把嘴瘾,把化缘这桩重中之重的终身大事早抛到印度尼西亚了,连夜加班抄的心经也忘了结缘,一幅墨宝也没有聘出去,半个铜板也没化到,可把师兄气疯了。
告别师兄,我到静安寺游荡,遇到几位从西康来的喇嘛,一交流也是来上海化缘的,我就加入他们的团队组团搞化缘。静安寺方丈很慈悲,他歉意地说手头不宽裕,也正在建大殿,最后施舍五万块钱,几位喇嘛感恩戴德,满心欢喜,我却心里头酸酸的有一种淡淡的悲伤。后来陪他们去龙华寺等几个寺庙化缘,化了一些小钱。还有几回被人家一顿呵斥,轰出庙门,更有甚者,直接报警抓人。风餐露宿,招人白眼,我发现前途渺茫,而且风险系数很大,成功率极小,一个月化不到三万五万的,最后意志消沉,离开了几位化缘喇嘛。
回到我的小庙,村中的庙主看到我除了画画与坐禅之外,啥出息也没有,令他们失望无比,个个情绪低落,最后来个反脸不认人,天天对我没好脸色,我看混不下去了,灰溜溜地滚蛋了。
我一直认为“大道如青天,独我不得出”!天地不仁,把我整得怀才不遇,穷途末路,后来见到形形色色化缘的和尚们,他们如歌如泣的遭遇,我感动得向佛祖动情地磕N个大响头,原来,我还不是命运最垫底的,跟那些更励志更悲摧的僧人们的故事相比,我的化缘经历还是相当浪漫蒂克的。多亏小时候喜欢诗歌,读过笠翁对韵,读过诗三百,更重要的是读过增广贤文,读过《三言》《二拍》,对市井百态,人间冷暖有初步了解,长大了对人性的丑陋见怪不怪了,要不早挂条麻绳“挂掉”了,一条小命稀里糊塗的灰飞烟灭去也。那种"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的中国梦,只落个竹篮打油一场空,岂不可惜乎!
古人云,善缘难结,善财难舍。贫僧十数年来游化五浊恶世的经历,正是人间的匮乏,人心的贪婪,人生的污浊环境,把世道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洞察世态,遍阅人情,不仅开了我的慧眼、法眼、佛眼,而且增长了我对世人的悲悯,增长了我的善根。对社会不再高高在上的悲愤,而是低下身子作人间的不请之友,以还债的、感恩的心态服侍于人类。佛言:"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感恩众生,感恩苦难,没有大伙儿的逆力加持,想要证悟无上菩提,无有是处。
其实正是磨难与邪恶,才使得修行者逆袭化蝶,逆流化鹏,逆风化龙,逆运成佛,才使我张开隐形的翅膀,游戏人间,冲上云宵,逍遥无穷啊!
网友评论
佛法无边有境界,红尘俗世扰人烦。
若不心静止如水,多烧香火也无缘。
出家少把狂语打,佛祖面前也有脸。
您不是天驹吗 又做蝶又做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