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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愁(一)

清愁(一)

作者: 慧聚人生 | 来源:发表于2020-05-14 00:07 被阅读0次

            冬日的暖阳还是那么明快,仿佛还是秋的延续。四野是一派亮堂而空荡,山川野外又还原了一派清静。虽然冬天到来了,但和着的风并不强硬,让人们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冬天来临。

          繁忙中的人们,仿佛觉得这个多事的秋天,还是赖着不走。从秋收到深挖洞,人们漠视了季节的更替,就延伸了无法告别的秋天。依然是深邃的天幕,更没有雪的飘落,那就感觉不到真正的冬天。

          忙碌中,只觉得秋天还在,就是置身于冬来变黄的枯草间,还能闻到酷霜的味道。这或许是深秋脚步的停歇,给人们留足了充裕的时间,让人们来沉淀凌乱的过往。其实,季节的转换,那是一次次随风而去的割舍。就是这年年一次次的季节转换,便成了人们在期待季节里,渴盼得那份恬静。

            时间在无声无息地转换着四季,人们就像捧着一切都未经雕琢的日子用心琢磨,可往往还来不及看清它的真正面目,就会一晃而过了,于是,心中留下得是不可名状的惆怅。沉思中时光已去,感慨时岁月难归。或许人们对岁月的更迭,抱着永恒的企盼。谁都想在那企盼中,消散内心所有心思和愁绪,却又在日子里累积了新的心思和愁绪,日子一过,得到与失去就全然不顾了。接着,再用心等待新的盼头,想试图把日子从头再连起来,这就是过日子。

            细想,生活往往是与人作对,顺心的日子能有几天。稍有轻松几日,不知不觉又有了莫名的烦恼,有了让人无法掌控的事情,惆怅照例会涌上心头。有些事一经提起就会让人心中悸动,无须沮丧,无法回避。总有一种被折服的心情,在时光中徘徊,总是过日子的眼泪陪伴着脸上的愁容,那是父母亲不变的是守望,守望着日子里的那份盼望和默许。

          命运在岁月里颠簸,人生在光阴中沉浮。一个清静的冬天,收拾起一秋天那凌乱的脚步,让人们觉得又在重新体味着原本的生活意味。一冬天的担沙垫地,彻底地消停了往日的喧闹,旷野地头,是一派蒸腾着劳动的场面,恐慌迷茫的人们,似乎清醒过来了。

          家中曾经担惊害怕的日子淡然了许多。在踏实的日子里,有一种心灵上的释然。平淡中,我怎么也看不出父母亲有那种欣喜,依旧是愁苦的神色,或许他们在这平淡的日子里,才有空儿想到在内心里早已存在的那份责任,儿女的婚姻大事,已是萦绕父母亲心情的最大心病。烦心的事又来了,明摆着男婚女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好事放在我们家就难了,眼下有谁敢和我们结亲,再说穷到这个地步,拿什么娶媳妇呢。父母亲最愁的是我哥和二姐的婚事,都大了,这是堆在眼跟前的惆怅。

            我眼里,看到父亲实在为难,窝在肚里的心思,一直没有让他开口的勇气,给儿子娶媳妇的事,仿佛变得与自己无关。一个沉甸甸的事实,压得他张不开口,要房子没有,要吃的没有,只有一样,感觉有四个好儿女。看到父亲那张消瘦的脸让我心酸,而他却是异常的平静,成天在家里,他从来不提儿女们谈婚论嫁的事情。这时候的父亲,似乎忘记了他生命中的希冀与企盼。妈妈就不一样了,他成天说,村子里谁家就要娶媳妇呀,那家的闺女要嫁了。妈妈的话,句句触动着父亲心中最敏感的痛处,却对我妈妈的话无法解说,也无法交代。

          不知哪天,一个惊人的消息,让他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一个恐怕能让父亲几天都不能安稳的消息,如同把自己撞击到了半山悬崖,轰然不觉的摊在炕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人是在世上,怕就怕与同类比较。村西头的表叔家,他儿子的婚姻有了着落。换亲成婚,两对亲事,成全两个家庭。非常时期,非常做法。表叔家竟然高攀了个贫农成份的人家,他想出了办法,让女儿嫁到山沟里,给哥哥换个媳妇。不管咋说,人家表叔家总算给儿女解决了终身大事。无论他们是否存在多么大的情愿与委屈,都对我家是一种刺激。这件事听到了,父亲仿佛一下子失落到谷底。

            这件事对我们家触动很大,能否效仿表叔家的做法,成了家中最当要的话题。给我哥换个媳妇,显然与二姐有关。这话怎么能说出口就难住了父母亲。正是他们难为时刻,我哥大大方方的态度,非常明确。‘我娶不娶老婆,不能让妹妹作代价。干脆想也不能往这上头想。’他似乎带着气说,‘天下打光棍的不是我一个人。’我哥的态度,仿佛是一剂良药,把父母亲彻底拯救。无法开口的想法,融化在我哥毫不含糊的话语中。父母亲被我哥坦荡的话语惊醒,幡然醒悟,那唯一的希望,只能等待时间来安排了。而这个无人问津的等待,就成了父母亲心中的苦苦企盼,不知道要等多么久。在时间里,一定是拥塞着嘲笑和白眼在等待着他们,让去领教一个抬不起头的事实。

            我哥能让他们把一个艰难的抉择放下,并等于放下了心病。给我哥找个媳妇的迫切心理,依然是父母亲的最大惆怅。这时,我并不能完全理解父母亲的心情,更不会去发现他们仰慕别人家的眼睛。我不懂得去体会父母亲的感受,却很希望我哥和二姐,能陪在我身边日子多些。而我的希望却与父母亲的希望或许偏离,他们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我是体会不到的。我只知道,在我心里哥和二姐是村里要好的,论相貌,说人品,谁不夸赞。那一双双窥视二姐已久的眼睛,让父母亲时常害怕,那与我哥相好的姑娘,却不敢踏进我们这个家。

          这个家把他们紧紧裹挟,搁在家中,让他们从中捕捉到脱离世俗的困境。让他们觉得与别人极其相似的婚姻,变得一塌糊涂。让他们承受青春年华,憋在这个家的角落里失去光泽,让他们接受该爱的不能爱,不爱的却投来可怕的眼神。把爱与被爱的权利蜷束起来,从家里到外人,他们的婚姻似乎被遗忘了。婚姻在这个家,笼罩着落寞的心痛。他们不能找上对象,让我们家又多了一层阴影。人的一生最美好的事情,在我们家变得遥不可及。

            冬天,正是人们办喜事的时候。娶媳妇,娉闺女。看那一张张丑脸,被喜事滋润得满脸红光。这枯燥的日子里,因婚姻让人泛起微笑。就是穷到极点的光景,要是有了媳妇就变得生动有趣。原来婚姻没有富有与贫穷的区分,只有相爱与幸福。在人的进化中,逐渐懂得了配偶的选择,尊重男女之间的情投意合,并赋予美好祝愿的语言,让婚姻成为人类最美好的事情。

            一天,妈妈去了韩家营,姨姥姥家要娶媳妇了,让妈妈给去帮忙做嫁妆。姨姥姥炯炯发光的眼神,撞碎了妈妈低落的心情。这喜舅舅和我哥是同岁,人家娶了个晃门晃门的大媳妇,这咋能不让妈妈咋能不眼红呢。‘三子哎,快看那人们哄媳妇个哇,可红火啦。’姨姥姥满面喜色地跑进来招呼妈妈,‘哦,您儿忙的哇,我一会儿就去。’隔着窑传过耍笑媳妇的嬉闹声,而妈妈却没有看媳妇的心情。她是彻底消失了耳边的喧闹,感到有一种无法排解的烦闷。真后悔自己住下,应该给他们做罢针线就回去。红晕的灯头,烘托着暖暖的喜气在窑洞里蔓延,朦胧绰约中,妈妈还是把心思回到大河的对岸,这边是嬉闹红火的场面,心却还是回到愁苦的家中。再热闹的场面也无法安慰失落的心情,空留给妈妈的是一片渺无边际的愁绪。

            妈妈对我哥和二姐的婚姻只是发愁,没有主意。自从那换媳妇的想法,让我哥一板拍回去之后,心里就更加空落了。眼看着我哥的傻乎乎的劲儿,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很多时候,我哥把娶媳妇的事看作与己无关,成天还总有那种开朗大度的天性在他身上存在,对于婚姻的态度,似乎有某种漫不经心的样子。所以,好长一段时间,只要我哥在家里,干脆就不提那娶嫁的话了。

          回避和不提婚姻的事情,总不是办法。托亲靠友,也要给孩子们问个人家,碰个运气,有个不睁眼的说不定会撞进来。眼前的红火场面,直接刺激了坐立不安的妈妈。回家,着急的心情狠不得立马回去,那怕是当夜回家。

          第二天,妈妈心急火燎的回来了。进门就害了个霍乱子,妈妈毕竟是个要强,要面子的人,遇到嫁娶的事情,她强撑脸面,心里装着难言的苦衷。这时,妈妈把一肚子的苦水抛向父亲,‘你真能装的住,也能沉住气。’‘孩子们这么大了,也没说想个办法。’父亲领受了一阵无法还言的责骂,他知道,其实咱们家孩子的婚姻,远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婚姻,直接联系到自己命运的起点,这绝非是那个人的过错,错就错在孩子生在这个多难的家庭。

            父亲明白,孩子在婚姻上要蒙受极大的痛苦,该爱的不能爱,甚至是不该去爱。看看村上远近,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能有几对情投意合的婚姻,还不是大多数都被遗弃在婚姻的路上,美满幸福的婚姻在这样的家庭里,显得是那么毫无色彩,婚姻的艰难,就不能无视当下的现实。也正是在这样的困境中,父亲感觉到,自己的伤痛正在延续,这是让他多么可怕的延续,一阵慌乱的心悸,父亲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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