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龙
我16岁到县城读高中后,坐客车离家回家就成了生活里经常有的事情。因为村子里家门口就通客车,所以,每次离开家的时候,父母从不送我,我自己把兜子一背,上车就走了,这已经是很习惯的事情了。可是,在我21岁那年秋天的一个早晨,母亲却执意要把我送上返回县城客车。在我上车后,还看见母亲站在哪里,久久不肯回去。
那是1990年,我大学毕业分到县城教书的第二年秋天,由于弟弟也在我工作的学校上高中,父母便在县城里给我们买了间土包砖的平房,供我和弟弟生活用。农村的家里只剩下父母了。我们一家无限憧憬着,等将来弟弟也大学毕业,父母就业可以离开农村,搬到城里,和我们一起的生活了。然而这时,一场巨大的灾难,如晴天霹雳,把我们家充满希望的生活击碎。那年,父亲收拾完秋,来县城看我和弟弟,顺便说去医院看看病,因为在秋收时,他的腰疼得直不起来,还尿过一次血,当时以为是肾炎,就没当回事。可是吃了很多种药,就是不见好。早晨,我请了假,陪父亲去县医院看病。化验血和尿后,大夫说要做B超,做B超要憋尿,可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弟弟要放学回家吃饭了,我就让父亲自己在哪里等着做检查,自己回家给弟弟做午饭。父亲回来时,我正打着吹风机,用父亲拿来的新打下来的小米捞二米饭时。他手里拿着化验单,脸色沉重地对我说,大夫说我是膀胱占位性病变,要到市里确诊。我当时还不懂啥叫占位性病变,就问了父亲一句。父亲说,可能是癌症。我当时一听就傻了眼,急忙关掉吹风机,拿着化验单骑车跑到医院,找到一个熟人,到做B超的医生哪里进一步确诊。医生说的确是癌症。我一下子吓傻了,不知道自己是咋回到家里的。后来,亲友们都知道了这件事,经过商量,决定先不告诉我母亲,让我和二叔先领父亲到市里作手术。为了筹错手术费,我连夜坐车回到家。母亲看见我一个人回来了,就问我,你爸呢?我装作没事人似地对母亲说,我爸查出得了阑尾炎,要作手术,在县里呢!让我回来告诉你一声,顺便拿点钱。母亲问重不重,我说,没事小手术。晚饭后,我独自去了二叔家,和他说了实情,并让二叔给张罗一些钱过两天带去。尽管我尽量掩饰自己,可是细心的母亲也许还是发现了什么。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没带任何物品的我,要去等车返回县城。母亲这些年第一次执意要去村口的车站送我。我和母亲默默地在那里等车,可是,我心里分明能感觉到母亲的疑惑,感觉到她心情的沉重。我上车后,回头看见母亲还站在寒冷的风中,久久地望着客车,不肯离去。母亲的白发在寒风中飘动,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泪水一下子霎时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的心开始剧烈地疼痛。我知道,自己该长大了,今后,要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了。
那个清晨,让我今生都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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