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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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职员在平庸的工作之余总是有万丈豪情，想要寻求一点刺激，譬如周末的一顿大餐，和兄弟的酒后畅聊，当然还可以，带女儿来一次不走寻常路的雨夜行车，唰唰的雨声是他们的指挥者，笔挺的老树是他们的领路人，冷冽潮湿的空气拂面，带着一股子泥土与灰尘的清香。

我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对爸行至半路兴致突起调转车头的做法，不置可否。“小小，今天带你从山上绕回去，反正不赶时间，就我们两个，走条不一样的路让你看看风景。”

上山很顺利，雨天根本没什么车经过，方向盘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在视线不明的转弯处，爸还是如往常一样连按两下喇叭，以示那边“我们来了”，虽然只有空气簌簌的应答。

车前的灯光照在雨上，随着车的行进，本来从天上唰唰唰的雨好像被截成一段段的线条，忽明忽暗，等车玻璃擦过去时，又被切成豆大的雨点啪啪啪的敲在上头，敲得人心也一跳一跳的。

等到下山时，早已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接二连三地碰上几辆迎面的车，都呼的一声擦肩而过。只有这辆，在稍窄一点的地方，卡住了。幸而两边雨夜行车都比较谨慎，两车隔着老远都停下了。

爸爸是个老手，观察了下路况，那车右边挨着全是树，动弹不得，我们退也退不得，但右边刚好是块别人家的院子，不过没打水泥，还是黄泥地，临时便车应该没问题。

只是，爸刚向右打了方向，开出一两米，我就感觉车身一陷，人往前一耸，熄火了。那辆车应该是没注意到我们的情况，看到路让出来就开走了，不过鸣了两声喇叭以示感谢。

“怎么了？”我问爸爸。

“没事。这院子应该是块低地，刚才没看清。没关系，重新发车就好了。”爸又转动了车钥匙，汽车的轰鸣声在安宁的雨夜格格不入，像是蛰伏的怪兽不满这湿哒哒的天气在狂吼。油门轰轰声越来越大，整辆车都在抖，但就是纹丝不动。

“应该是轮胎卡住了。这么下雨，这里的地肯定浸成泥了，没想到哇。”爸往回拧车钥匙，一瞬间车的动力全部被收走，冷却了下来。

“爸，怎么了，严重吗？”我扒在两个前座的中间，伸长了脖子问他。

“没事，我下车看看。你先呆着。”

我们也没伞，爸就这么开车门下去了。砰的一声，把暖黄的车厢和漆黑雨夜，把我和他隔成两个世界。

我把头使劲贴在车窗上，也看不到他蹲下鼓捣的动作，倒是看到一旁院子里亮起了灯，一个老奶奶探出头来，嘴巴张张合合，大概在说些什么。

我按下了一点车窗，正好听见爸回她，“我们的车陷在您家的院子里了，打扰您了。”

“怎么样，好办吗？”我也伸出头去问爸，一阵雨意拍过来，脸上，发梢都湿了。

“还行，车轮陷得挺深的，这泥都被它刨向两边了，再用蛮力肯定出不去，得想想法子。”爸一边跟我分析，一边上了车，“得先把危险警示灯打开。”

从我们停下开始，就没有一辆车经过了，我数了，0辆。

“要不，你继续发车，我到后头帮你推？”

“你的力气太小了，帮你妈妈拎拎菜还差不多。”

“那把那个奶奶叫来一起？还有她家里的人？”老奶奶还探着头在那，打量着这边，是怕我们会做些什么不好的事？

爸爸此时也有点无奈，下雨天，视线不明，离最近的修理厂估计还有个几公里，一直陷在这也不是办法。只得下车问问她，“诶，您好，你们这有棍子或者什么东西可以给我垫下车没？车起不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从车里只能看见爸湿透的背影，身体微微躬着，倾向老奶奶那边。她听完停顿了会儿，进屋子里了，不一会儿又拿了把伞出来，带着爸爸朝院子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那里有砖，小小。”欣喜雀跃的语气，爸爸疾步走来，手里抱着一摞砖，闪身蹲了下去，“在车前轮周围垫砖，把路压实一些，这样车就能使得上劲，不会在软泥里打转了。”

想着能搬一点是一点，我终于还是下了车。那个老奶奶，唉，我怎么能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呢，说不定人家一直在那瞅着是想要帮一帮这对狼狈的父女呢？

当时爸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心里一点都不害怕，也不担心，想着爸总能解决的，你看他一点都不慌呀，用砖头垫车轮的办法他都想出来了。

最后，果然，一下就出来了。我当时站在车外，听着油门一轰，车身一促，上去了，终于完事了。自己选的路，谁也没想到前方有什么等着呢，谁也想不到自己能迸发出多少积累的经验和能力呢。

感谢完老奶奶，我们继续雨夜行车，车窗摇起来，雨滴在上头蔓延，交汇，啪，分开，坠落。

爸说，“刹车片好像有点磨损，不太灵了。”

我大惊，“那怎么办，怎么停下来啊？！”

“哈，没事，匀速开就好了，只是有点难踩，停下来还是很好办的。”爸又沉稳地笑了。目光直视前方，仿佛我们就快到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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