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近的距离（小说）

复古餐厅，琴声婉转，情愫悠悠；木质餐桌，佳肴前陈，香气袅袅，我，瘦骨嶙峋，却西装革履，装扮一新。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为了这一天，我罄其所有。如果，在我人生的最后一站，能够在一个体面的地方，和有恩于我的姑娘，共进最后的晚餐，我就死而无憾了。

她比我先到，当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惊恐的捂住了嘴，那双苍老的手赫然映入我的眼帘，手背上一粒朱砂痣瞬间刺痛我的眼。“我骷髅般的样子吓着你了？”我问。她慌乱的摇摇头，颤抖的手似乎握不住手机。

她低下头，假装查看手机，不再理我。

沉默，难堪的沉默。我默默看着她，心坠到了无底的深渊。

“可还记得我？”我颤抖的嗓音已经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抬起眼，已是泪眼婆娑。“你认出我了？”她问。

“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我差不多咆哮起来，“你手背上那颗朱砂痣……”是怎样的让我梦萦魂牵啊。这一句，被涌上的血泪生生压了下去。

明目善睐，楚楚动人，我要怎样形容火车上初遇你时眩晕的感觉！

以至你的手轻轻拔掉我的钱夹，以至于你套出我用作密码的生日，以至你不知在哪个站偷偷下车，我都浑然不觉啊。已至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因我卖肾的钱被偷，无法治疗而离世，以至我气血攻心，身体日衰，命不久矣，我都对你恨不起来啊。

“对不起，我知道你的事。你是个好人……我也是为救我妈妈，她找到肾源，急需钱手术，那笔钱，救了我妈妈一命。”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的事你也知道？”我大吃一惊。

“最初不知道，看了报纸才知道的。父母双亡，带着绝症妹妹上学的最美大学生。后来，我在妈妈的主治医师处偶然知道了你是妈妈的肾源供体。所以，带着深深愧疚，我才会辍学打工挣钱寄给你。没想到会让你陷入绝境。早知这样，我绝不……对不起……”她低下头，抽泣起来，瘦削的双肩一耸一耸的。

眼泪涌上我的眼眶。

“照顾好妈妈，好好替我活着。”我重重的握住了她的手。“回去读书，学费我会为你想办法的。”

我轻快的走出餐厅，我想起那张眼角膜捐赠协议书。院长说了，我虽各器官衰竭，但眼角膜完好，有患者愿意高价购买。只要愿意，可以马上签署协议书。怎么会不愿意？初相见时，她不是说最喜欢我的眼睛吗？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门外，云淡风轻。回过头，她仍站在原地，怔怔的凝视着我。泪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的流。

“阿辰……”她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踢翻了椅子，扯碎了裙角。她死死的抱住了我。“阿辰，让我陪着你，我怕，下辈子，找不到你……”

世界上最深的情是，即便一无所有，我仍愿为你倾其所有。

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是，即便死生路近，你依然愿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