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在我的生命里

文/暗香如故

小学五年级的一个夏天的傍晚，我放学回家后和小伙伴一起出去玩，路过村头的一户养了母狗的人家，那家人养的那只母狗特别凶狠，每次经过的时候，尽管它被主人用绳子系住了，但是它每次见着我们路过的时候，依旧要狂吼一阵。

不过，这一次呢，我们路过的时候，那家院子里面竟然悄无声息。这样的悄无声息反而引起了我们的好奇，我和小伙伴便忐忑着将头伸进那院子里，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那家的主人出来了，看见我们这两个小脑袋后，笑了笑，说道，“我家狗儿最近生了好大一窝狗崽儿，你俩想要养吗？”

“嘿嘿，想啊。”那时养狗的人家还不多，我们对狗儿也有着一种莫名的爱。

我和小伙伴说着，就跟着那家主人一起进去屋子看狗儿去了。一进去屋子，就瞥见了狗窝里那数几只嫩嫩的黄茸茸的小狗狗，它们瞪着黑幽幽水灵灵的圆乎乎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我和朋友一见到这群可爱的小家伙，瞬间就动了心。那时家里养了一只公猫，而且听爷爷说，养猫儿狗儿养公的比较好，因为母的经常会生小崽儿，小崽儿如果没人领养的话就比较麻烦了。所以，我和朋友就嘱咐那家主人给我们指出那些狗儿是公的，等主人将几只公崽儿挑出来了之后，小伙伴便将那只最肥的崽儿给抱在了怀里，虽然我也喜欢那只最肥壮的，可是既然被小伙伴已经选取了，那么我就挑了剩下的里面最健壮的那只，也抱在了怀里。那狗儿安安静静地靠在我的怀里，还不停地眨着眼睛望着我，真是可爱极了！

正当我们开心地逗着怀里的小狗儿的时候，那家主人突然说道，“你们赶紧离开，狗妈妈回来啦。你们赶紧走，别让它看见了，不然这狗儿你们就抱不回去啦。”一听这话，我们抱着狗儿撒腿就跑。我们跑了数十米的时候，狗妈妈看见我们了，它对着我们怒吼着，我们害怕极了，准备放下手里的狗儿逃命。这时，那家主人出来了，怀里抱着几只小狗，将那狗妈妈唤了回去，我们才安心地脱险了。

我们抱着狗儿哼着曲儿得意地回到了家里，妈妈见我抱回一只小狗，眉头一皱，说家里已经有了一只猫，再养一只狗，岂不要闹翻了天。我撅着嘴很固执地坚持要养，还说，“这是只公的呀，它以后又不生崽儿，就每天吃点饭而已，大不了我每天少吃点。”妈妈拿我没办法，便同意了。

见妈妈同意了，我兴奋极了！找出一个空箱子，再去外面弄来一些枯草，找来几件不用的衣服，精心地给狗儿做好了居住的窝后，便蹦跳着去找我的小伙伴儿去了。小伙伴见了我，也特别兴奋，因为她的爷爷也答应了养那只小狗了。小伙伴抱着她那肥嘟嘟的狗儿，和我笑嘻嘻地说了好一会儿，我们才散开了。

我一回到家里，就去看望我那心爱的小狗儿。此时，刚刚离开妈妈怀抱的幼小的它似乎感受到了孤单和清冷，它的眼神开始有些无助，甚至有些惊恐地望着我，嘴里还一直发出细小的像婴儿啼哭似的啜泣声。我听出了它声音里的胆怯，也看到了它眼里的哀伤。我抱起它，它叫的声音更大，更悲戚了。我也莫名地难过起来了，便去厨房找妈妈，问妈妈我该怎么办。妈妈说，刚离开家，它肯定会难过的。妈妈让我给小狗儿拿去了一些吃的，可是，它却只是看着那些食物不吃，似乎很害怕我。我的心情瞬间变得像它的毛发一样，灰蒙蒙的。

夜里，我也不舍得离开它，将它放在我的房间里。可是，它却怎么也不肯睡觉，一直在那里叫喊着，有的时候，它的哭喊声歇斯底里，似乎快要将我的耳膜震破。我起床看了它好几次，它丝毫不领情，依旧若无其事似地继续着它的悲伤。我有些心烦，也觉得它有些讨厌。可只要看一看它那毛茸茸的躯体还要那不停摇晃的小尾巴，那些讨厌的感觉又瞬间消失不见了，反而生出更多的怜爱。

一整夜，这个倔强的小家伙都没有睡，害得我也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晚上，我就不让它睡在我的房里了，我将它交给了妈妈。妈妈笑了笑，说当初不让养非要养，现在知道苦楚了吧。我不理，说过几天不就没事了嘛。

果然，它悲伤了几个夜晚之后，便安静了。在我的悉心呵护下，它也慢慢得变得乖了，开始依恋我了，开始对着我摇尾巴了，也渐渐地学会在我身边蹭来蹭去了。那感觉，我特喜欢。

几天后，和我一起养小狗的小伙伴来我家了。她悲伤地对我说，她那只肥嘟嘟的狗儿被她的爷爷给扔掉了。因为它爱吃小鸡，养它的这几日，已经吃掉了她爷爷养的好几只小鸡了。

小伙伴很难过，因为她也很喜欢她的小狗儿，那只肥嘟嘟的狗儿我也很喜欢。因为它看上去是那样地强壮，那样地精神，也是那样地有气魄。虽然它现在还只是一只幼崽儿，但是它那坚毅的品性已经彰显无遗了。小伙伴说，它在她家的这些日子，一直都很乖，夜里也从来没有哀嚎过。听了她的话，我突然觉得，也许是我家那只狗儿太小了才会想妈妈才会害怕孤单吧。对于她家的狗儿，我的心中充满了哀怜。本来还以为，它以后可以和我家的狗儿做好伙伴呢，可是它竟然被主人给抛弃了，日后的流浪生活还不知是怎样的呢。

又过了几天，妈妈很生气地对我说，我家的狗儿也喜欢咬小鸡。我一听，很慌乱，生怕妈妈也将它给抛弃了！为了挽救它，我就一直抱着它，不让它有机会接近小鸡。可是，它天性难改，即使前一秒还温顺地咪在我怀里，下一秒只要听见了小鸡地声音，就想着要逃离我去追赶小鸡。有一次，它竟然强行从我怀里挣脱了，追着我家才出生不久的小鸡儿不停跑，我追不上它，眼睁睁地看着它咬住了那只小黄鸡，然后钻进了竹林里面。等它出来的时候，嘴上还带着血渍。这时，妈妈正好回家了，撞见这一幕后，找到一根长竹竿，狠狠地向它鞭打过去。它很小，也很傻，不知道往屋外跑，一直往屋内窜，最后在鞭子的驱赶下，它躲进了家里的床底下，呜呜地鸣叫着，怎么也不肯出来，妈妈的鞭子也够不着它。

看着它躲在床底下发出地那无助地可怜地悲戚地声音，妈妈的心软了，便放下了鞭子，呼唤它出来，可是它就是不肯出来，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我们。也许，在它眼里，吃只小鸡很是正常，它或许还在疑惑主人为何要鞭打它吧。整个一下午，它都躲在那黑漆漆地床底下，任凭我怎样呼唤，它都不出来。直到晚上，它饿了，才怏怏地从床底下游荡了出来，颇像一个赌气的孩子不吃饭，最后饿得不行了只得要吃饭的样子。我和妈妈见到它这样可爱的样子，都笑了。自那以后，它也变乖了，见到小鸡都绕着走，再也不敢追赶了。看来，它还是挺长记性，也挺懂得吸取教训的啊。

自那以后，小狗儿变得特别地乖。我天天抱着它四处玩啊，转啊。它特别爱玩，也特别爱吃东西。每次我们吃饭的时候，如果没有先给它一份，它就会用无辜的眼神一直望着我们，望着我们，也不叫，也不闹。直到我们给了它食物，它才会将目光转向它的碗，摇着尾巴吧唧吧唧地吃着特别欢。

二个月后，它就由一只毛茸茸地灰扑扑的狗崽儿长成了一只黄灿灿地毛茸茸地成年狗了，它的尾巴很翘，尾巴上的毛发也很厚，那稻谷一样黄灿灿的尾巴一闪一闪地好似一只松树的尾巴，特别招人喜欢。我尤其喜欢抚摸它那不停晃动着的厚厚的尾巴。它也喜欢和我亲昵，不管我怎样捉弄它，它都会不住地回过头，用深情的目光凝视着我。

到下一个夏天的时候，它已经长得很强壮了。我的学习也开始忙碌了，陪伴它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所以，平时我上学的时候，它都是跟着妈妈一起去田地里面晃荡。妈妈在哪儿，它就安静地陪在哪儿，从来不单独离开妈妈跑出去玩。所以，妈妈对它也疼爱有加。每天我放学后，总会在村头看见它颇有绅士风度地蹲在地上候着我。然后当它看见我了，就会迅速地起身摇摆着那毛茸茸地大尾巴向我跑来，然后在我脚下磨蹭着。每次回家后，我就喜欢把它当做马儿一样，坐在它身上，玩一会儿；然后再站在它的身后，挠起它的前两只腿，让它像人一样站立着，我推着它往前走。每当这时候，它都会不住地回过头，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我知道这样的动作会让它不舒服，可是它并没有反抗，我也觉得挺好玩的，所以每次都会这样推着它往前走许久，还想着，会不会有一天，它可以像人类一样直立行走。

后来，我上初中了，一周回一次家。每次从家里出去的时候，它都会跟着我跑很远，直到我上了去学校的车，它还不离开，也跟着要上来。但是，却被我给推了下去。当车门关上的时候，它的目光还停留在车门上。直到车开走了，它的身影才慢慢地在我眼前消失。每个周末回家，走到村头的时候，如果它在附近和其他的小狗儿嬉闹着，不管它玩得有多欢乐，只要看到了我的踪影，它就会立即赶过来，然后摇晃着尾巴跟着我一起回家。回家后，我总会抱着它亲昵好一阵，虽然它已经长大了，也很强壮，但是它那眼神，那动作，和它小的时候并无两样，所以，在我眼里，它一直都那么可爱，那么招人喜欢。

记得它有一个很坏的毛病，就是每天凌晨四点半左右的时候，总要出门小便一次。每当它要小便的时候，它就会去用头蹭着妈妈房间的门，直到妈妈醒来，给它开门，它出去小便完，便立即又回来了；有的时候，它小便完了，回头望了妈妈一眼，示意它要出去玩，不回来了，便会径直离开，妈妈就会直接关上门。当然，大多数的时候它都会回来，只是偶尔外面有别的狗儿的时候它才不回的。它的这个习惯持续了许久，每天凌晨，不管寒冬酷暑，妈妈一听到它的敲门声就会起床给它开门。我很诧异，为何从一开始，它就知道去敲妈妈房间的门，而不是敲我房间的门呢？难道它知道我很懒，不会给它开门？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想通。因为从一开始，它就不曾在夜里敲过我的门，尽管有许多个夜晚，它就睡在我的房门边。

我读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回家，妈妈下地干活去了，不在家，狗儿也不在家。这时，爷爷喊我过去。我去了，他说他要告诉我一件事情，说你听了一定会大哭一场的。一种关于狗儿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因为在过去的那个冬天，有许多不良狗贩子，在各处埋下了套狗的链子或者有毒的食物，或者直接用猎枪射击。我家的狗儿曾经被狗链子套住过一次，幸好当时妈妈在它身边，救了它；接下来，有一次，它被猎枪给打中了，左侧的小腹被打穿了一个洞，可是，它还是强忍着剧痛蹒跚着回到了家中。我们以为它活不下去了，可是，没想到，它每天都躺在厨房里，时不时地自己舔着伤口，一周后，那伤口竟然痊愈了，它竟然又活蹦乱跳了！那时，全家人都开心极了！

当我听到爷爷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狗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的心中很是慌乱。

接着，爷爷告诉我，是妈妈将狗儿卖给了村里的屠夫。爷爷说，屠夫在给狗儿喂食的时候，用铁链子紧紧地套住了它的脖子，然后将它绑在摩托车上离去了。

听着狗儿这悲惨的遭遇，我的眼泪竟然没有掉下来。妈妈回来了，闷闷不乐的样子。我看着她沧桑的脸庞和布满泥土的衣服，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我不能怪罪她，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将狗儿这样出卖的。所以，面对妈妈，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也许妈妈见我这样一声不吭地有些不安吧，她说，她之所以会这么狠心地卖了那狗儿，是因为她要出去打工了，没有人领养我家狗儿，正好她也没有出门的路费。在内心的几番折磨下，她才狠下心来将它给卖了的。

妈妈说，狗儿卖了80元钱；她说，狗儿在被屠夫捆绑住的时候，没有挣扎，也没有惨叫，只是很安静地任由屠夫摆布。妈妈说，狗儿那样温顺，让她很是心痛，很是难过。

我的心中犹如被割去了一块肉，痛得我不想有任何的表达。我将自己关进房间，不停地回忆着狗儿的各种样子。它还那么年轻，只活了三年的时间。如果不是家里那么贫穷，如果不是我要读书，妈妈就不会要出去打工挣钱了，也就不会将狗儿卖了。

我那么疼爱的狗儿，最后被卖了，卖了80元钱，然后成了别人桌上的美食。我只要想一想，就会心痛无比。

后来，我一直都很怀恋我养的那只狗儿，但是我一直都不敢再养了。我太对不起那只狗儿了，它本来还可以好好地活许多年的，可是，它却被迫被人吃掉了。

再后来，我翻妈妈的笔记本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图片，是妈妈画的一幅画，画上面蹲着一只狗，狗儿的舌头伸在外面，尾巴悠扬地翘起着，目光望着主人归家的方向；狗儿的身后，是我家的平房，房子的大门上着锁.......我看了看日期，那幅画，是在妈妈出去打工的时候画的，距我看到的时候，已有一年多。

我知道，妈妈内心遭受着比我更大的痛苦，所以，我从来不曾怪罪过她，也从来不敢为狗儿哭泣过，虽然我内心很难过，可是我不想让妈妈更难过。

我最亲爱的狗儿，就这样永远地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除了回忆，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相机，也没有手机，没有能够为它留下一张照片。但是，我知道，它曾在我的生命中生活过，也给过我许多快乐。在如今的许多过安静的时光，我总会莫名地想起它，想起它可爱的模样。

我想，它将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永远鲜活在我的记忆里。

                                                                                                                                                                              2014、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