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小说的各种小说故事
一个女人的婚姻和爱情

一个女人的婚姻和爱情

作者: 钟惠存 | 来源:发表于2019-04-04 12:16 被阅读23次

    李梅终于将离婚证拿到手了。 

    这个婚离得好,离得解气,没有悲悲戚戚也没有狗血撕逼,甚至比结婚时更喜庆,当然,如果这算是一场博弈的话,她胜利了,前夫何勇如同垂死挣扎的挽回手段换来了她的不屑一顾和嗤之以鼻,让她里里外外都舒坦,既赢得了婚姻又赢得了自由还挣了面子,如果这个城市不禁鞭的话,她是非常想放一串十万响的鞭炮以庆祝重获新生,她的内心更是肆意张扬的笑,舒心得意的笑,狂妄无人地笑,仿佛万花齐放。

    时间磨灭了一切的激情,可悲的是亲情这种东西放在婚姻里又是多么赤裸裸的尖锐,他们在婚姻里相爱相杀,互相指责谩骂又情非得已地和好,她不否认自己越来越瞧不上他了——他从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纪念日以及她的生日。

    ——跟他同一批进去的都升了两级,他还在原地踏步。

    ——他越来越拔顶的发型和中年发福得悲壮身体,却在职场里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和未来。

    李梅今年32岁,精致的五官加上保养得当也算是抓住了青春的尾巴,夫妻俩鲜明的对比几乎每次出门都会引来旁人的好奇揣测。

    她便经常对何勇抱怨,别人都以为我看上你的钱,你到底是有几分钱?何勇就立马一副便秘的样子不作一言。

    尽管如此,上进心却是没有的,即使他经常唉声叹气,感叹命运不公和时运不济的同时却也接受自己的碌碌无为。

    何勇的吃喝嫖赌重点体现在吃喝上,无非是因为他的胆子不肥且懦弱,赌博输过一次大的便不敢再伸手,不过却成为两人吵架的消音器,只要一提起他输掉20万的事,他便不再吭气。 

    两个人还有一对儿女,所谓相濡以沫的目的放在孩子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多数交流无非是孩子的学位,哪个老师值得去巴结,周末去哪里玩,以及孩子被欺负了如何处理,夫妻多年成兄弟,他们更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与生活厮杀搏斗的的同时又显得如此亲密无间,这种婚姻又如同被禁锢在玻璃盖子里的两只苍蝇,怎么样都翻不出一个天,直到某天就被划出来了一个口子。

    那天何勇说有个聚会,给一个同学办升职宴,不去不好,怕万一日后有求于人而无门。

    李梅没有刻意等他,敷完面膜追完两集剧上床睡了,老夫老妻十年,他本身单位应酬也多,她早就习惯自己一个人入睡。

    不同的这次一整晚都没回来,睡到半夜李梅想让他起床帮她倒水,伸手却摸了个空,想着应该是喝大了睡别人家里了,但她却不想因为一通电话赶跑自己的瞌睡虫,她的睡眠状况不佳,只要稍微动了脑便要翻来覆去睡不着,喝完水她又很快睡下了,她将室内温度调得柔和,像一只蚕蛹给她提供了温床,让人想裹在里面睡到天翻地覆,现在谁都没资格让她赶走她强烈的疲睡感。

    早上六点电话就催命一样地响了又响, 她含着恨意无可奈何地拿起电话。

    “李梅,我……。”电话那边的何勇嘴巴里像含了个枣,嗫嚅得又不清不楚。

    “有话就说!”李梅没好脾气地提高声量,她依旧闭着眼睛酝酿睡眠,何勇极少叫她全名,平时要么就是“老婆”要么就是“孩子妈”,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有要事商量。

    “我出了点事……在XX派出所。”

    “什么事?”李梅抖了个机灵,瞌睡虫瞬间飞得无影无踪。

    “你来了……就知道了……”电话那头突然挂断,传来嘟嘟的忙音。

    李梅随手套起件连衣裙就出门了,平时爱美如命的她连妆都没化,早夏的天有些微寒,凉风吹在她的身上打了一个冷噤。?他莫不是酒醉后把人打残了?还是酒驾了? 她不敢再多想,只能加快车速往派出所的方向冲,后视镜上挂着的“一路平安”的十字绣随着车速摇晃得厉害,晃得她心烦,她一抬手将这个糟心的东西拨弄在镜子上方卡住。

    幸好派出所离家也不算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隔老远就看到阿勇像只死狗一样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手上还笼着一副铐子。旁边还有一排年龄大小不一的雄性,也互相躲闪着眼神。

    “出了什么事?”?李梅蚊子一样的声音暴露了内心的忐忑。她不知道该朝哪儿看,也不知道自己该向谁提问,她乱七八糟地梳理着自己的情绪,在她面前坐着一个稍微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警官正虎生生地吃着面。

    “嫖娼!”中年警官的左手脱离了他的面碗,拖过来一本文件夹,文件夹上夹着一张纸。?“认错态度较好,罚款5000,交钱签字完就可以走了。”他含着面条的嘴说话不清不楚,但是又和着意味深长的一眼,那一眼饱含着无解的同情和复杂。

    那眼神和话像兜头一盆冰水,阿梅的血液顿时凝固起来,从头发丝凝结到脚底。

    这时何勇的脸朝向墙里面埋过去,他像那次赌博输个底朝天一样,既不想看她,也不敢看她。

    现在的李梅不是那个要面子的李梅,里子都没有了还问什么面子?她想做鸵鸟,却没有沙子掩住她的头,是的,她没化妆而显得黯淡无光,连衣裙配人字拖章乱无法的穿着,显得滑稽又可悲。

    是的,特别是表情,她也不知自己应该作何表情,哭吗?为了这事能哭得出来?哭出来也是因为自己的耻辱感,而耻辱感更加让她不能哭。笑?还能笑出来他只是嫖娼反而性命无虞?她恨不得他马上就自刎在她面前,最好是剖腹自杀。装不屑一顾?一刹那时间还不能修炼到那么深的功夫。

    她的胸口仿佛灌满了铅块,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还能干出这种事,想不到啊想不到,她一会儿暴怒得像窜天猴,一会儿悲伤得如同六月飞雪,但是短短的时间无法让她作尽所有的表情,再不适,得先压下来,至少还要先解决问题。

    何勇是公务员,出事后一时间不知道找谁,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般来说罚款认栽是最好最快的出路,更何况什么情都没人情烧钱。

    而且这事肯定不能宣扬出去,当了几十年农民的爸妈没见过世面,更何况他妈有高血压,万一爆了血管就是万劫不复。再就是他也怕这事要是以后捅出来,在李梅面前还得掀起一层波浪,毕竟这个八线城市,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倒不如一次性解决。说到底第一次被抓还是存点侥幸心理,两个人还有孩子,不管怎样都算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妻,他知错的话李梅得给他机会改正。

    不知道谁说过宿醉的人容易早醒,即使满身酒气,从派出所交了保释金以后领出来的何勇也自觉地沉默着。

    “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喝醉了就可以办那事?李梅心想,但她没有吱声,那是恶心透顶,那是她想听这个男人会如何狡辩。??

    “他们拉我的,说我不去就不是男人!”

    说你不是男人你就可以去嫖了?李梅的恶心更深一层,她用手揪着衣服,死死地咬着嘴唇,她不想在大街上跟他吵起来,她在局子里丢了一次脸,不想再在回家的路上再被人评头论足一次。

    “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不打我,我打自己!”一到家,何勇就猛的跪在地上,他用力地抓住李梅的手往自己脸上扇耳光。

    他又像以前犯事时一样挣扎,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求饶,。

    她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拥有的不仅是可耻的手段,更是龌龊和自私,他总是能识到她的心软从而委曲求全地求她,哀求她,跪求她,她更恨自己耳根软听人哄,又忍不住同情他的,她又跟自己作起斗争来,听他哄?或者不听?如果愤怒是一丝火苗,此时她更希望自身变作一坛巨大的煤气罐,在等待着何勇一根接一根地添柴火,将愤怒慢慢积累到可以成功引起爆炸的那一刻,而他现在就想灭火?休想。

    李梅说,“你不离,我就去你单位拉横幅,你的工作也别想要了!”她尽量咬字清晰地展示自己的怒气冲天,明着是威胁,其实就是为了气他好让他暴跳如雷从而露出真实面目,她深知工作是他的命根子,是不可侵犯的领土。

    “我没了工作对你有什么好处?”?何勇果然着了她的道,他想过李梅会提离婚,但是没想到李梅一口就咬中他的命脉。

    “因为除了我你找不到别的女人了吧!”李梅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我找不到女人?你这是什么逻辑?孩子呢?两个孩子怎么办?”?何勇开始也升腾出来情绪的火苗,看样子是强压着怒,他的拳头紧握着。

    现在还搬出逻辑来了,李梅只是觉得他的表情和言语一样带着无厘头的可笑,她甚至可以想象出警察破门那一刻他羞耻和滑稽的样子,像一只战败的公狗。 她既同情他又恶心他。

    李梅深吸一后气开始咆哮“你还好意思说孩子?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能长好吗?你什么时候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你每天一回家就只知道玩手机,从——不知道帮我干家务,家里的沙发都被你躺塌个大洞!还好意思说孩子!”她特意把这个“从”字说得又重又长,以显示她的重大不满。

    “平时好好说话,叫你带孩子你装作听不到,骂你吼你,你就跟我对着干,我一天到晚累得要死,你从没有一点关心和体谅。”

    “小的发烧40度,你跟人出去喝酒聊天,打你电话不接,大的放家里没人管,我只好一个人抱一个牵一个去医院,我就想我真他妈就是个寡妇,呸,比寡妇还不如,寡妇还能找男人帮忙,我找谁都会被你认为是姘头。”

    说到动情处李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尽管觉得哭出来输了气势,咆哮大怒才是她的目的,但是用手背抹了好几道又抹不干净,只能任由它哗啦地流着,像拧不干的抹布滴滴答答。

    “反正家里什么都没靠着你,工资还没几个,我不如自己去上班,你不离是吧?我去你单位闹,我要让你领导看看,让你同事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下三滥!”她再一次尝试着往他心窝里戳刀子,尽管她的逻辑混乱,也阻挡不了她一心只想迫切地看他跳脚的样子。

    “我们这种情况也要离,那全天下的夫妻都得离婚!”

    他的眼睛气得凸出来,脸变成了猪肝色。“你以为你是谁?还离婚,你以为你条件很好吗?”

    “别把人当傻逼,我每天上班勾心斗角的,我回家还要给你当孙子,你以为你是谁?你也也只是一个没卵用的东西,还我离不开你?你照一下镜子看看!”何勇的回应更是激烈,像是飞刀反弹,有多激烈就有多扎心。?

    他还要说什么,一抬眼看见了李梅突然变得发白的脸,立马意识到借坡下驴变成了上驴,他沉默了一会,像面壁一般看着眼前那堵白花花的墙,最后拐了个弯“我承认,除了生活中的懒和这次的事,我其实并没有其他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我以后改,会改……”他后面说的那“会改”二字轻得那么没底气,轻到他斜着眼偷瞄她是不是听出来了他语气里的虚伪。

    见李梅一言不发,他继续酝酿着悔过的情绪。 

    “我也承认错了,但我的心是在家里的,而且这是第一次,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他说完以后作出一副烈士的样子盯着李梅,他期待她说出点什么,哪怕发怒也好,但是李梅的眼睛像被抽走了一种叫“灵魂”的东西,何勇手忙脚乱有些慌,他知道不开口意味着什么,平常歇斯底里证明她还在乎,她只有气到无以复加无可挽回的时候才会沉默。就像上次赌博,整整分居了一年才和好,她也是作这幅没有神采的表情。

    “什么都别说了,洗澡睡觉吧。”李梅从内心释放出来一线解脱感,明明犯错的人是他,但是冠冕堂皇的人却也是他。原来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艺术源自生活原来如此,男人出轨,恨的是出轨被抓而不是出轨本身,就像小偷去偷东西,明知道偷东西是犯罪,但是不被抓的那一刻他是不会后悔,相反还会有沾沾自喜的侥幸感,为何要混合在“后悔”里混淆视听呢?

    虽然知道吵架是难以有好听话的,但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她有点累,她不想再给他找借口去证明他还在乎这个家,她只知道她的心被伤得烂穿了,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嫁给他是吃了亏,他即使不感恩戴德也得尊重她,而他今天却如此理直气壮地伤她自尊,撕破她的骄傲,那她为何还要坚守这段婚姻?难道她就不能自食其力了吗?

    她更清楚吵架中的歇斯底里是掉价的行为,是因为在乎,而她越绝望就表现得越是贤良淑德,越是贤惠就越加重了他的害怕,这才是她的杀手锏,当一个一秒变疯婆子的女人变得通情达理,意味着比狂风骤雨之前的宁静更可怕的是原子弹爆炸的前夕。

    可悲的是何勇只吃这套,就好比平时面对生活琐事发飙吼骂不仅换不回他的重视,还让他怼得更加兴奋,而一旦用冷暴力,他就变得格外像孙子,没办法,人之贱性,在安全范围以内谁都想侥幸偷个懒。

    闹情绪有时不单单只是为了出一口气,更多的是为了让他明白,为了挽回家庭,但是伤心了就不一样了,人到底能够经得起几次恶狠狠地挖心掏肝男人呢?说到底这件事只能算是导火索,真正伤她的还有他在婚姻里的种种不作为和冷漠,他漠视她给的所有机会。?

    以前周围的人都说她作,不认可这些囊括了大多数人的婚姻里司空见惯的事能成为离婚的理由,所以他都当作是女人的小情绪,从不当一回事,而现在到底算不算是一个机会呢?她终于理会到那句话的意思,

    那句话是这样说的,“要么不整人,要整就抓住命脉一下子整倒,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只会愈演愈烈。”她爷爷当年就是靠着这个“整人”理念,成为当时县里一个响当当的扛把子,那还是60年代的事,爷爷在李梅7岁的时候过世,所以在她的记忆中占领的时间不长,想起来轻飘飘地没有任何痛感,宛若羽毛一般轻盈,小时候她认为爷爷就是一个土匪,霸蛮可恨,但是现在猛地和何勇一对比,爷爷又变成了英雄,至少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敢于拼搏打斗,而不会像他一样敢做不敢当。

    对于何勇来说,工作就是命,活下去比结婚重要,挣扎了几天得到原始答案后,他便面色铁青地在离婚协议书上面签了字。

    这份可以轻松地混吃等死的工作在再找到的几率为零,他今年35岁了,再学手艺从头再来也不现实,最多只能去开出租车,那更累更没钱,他气自己,恨自己,又怪李梅绝情,他咬着牙一声不吭,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劝说她不离婚,在这种事上一切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李梅这次终于狠了一回,摊上“嫖娼”这档子事任谁都不会好意思拿出去求人帮助。

    离婚后的李梅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和成就感,从前碍于家里人的反对以及一对嗷嗷待哺的儿女,她总是狠不下心,其实内心深处她有些感激何勇出轨,就像她有时候想离婚找不到正当理由会极度渴望何勇出轨,那样她就可以问问自己的心,或者堂而皇之地做决定,耳边不会再有鸭子群鸣一样的劝和声。

    平心而论,她虽然是个要强的女人,但并不狠心,她害怕自己会突然心软,所以何勇把她的微信拉黑了她觉得解脱,何勇骂她她也觉得解脱,多骂一分,藏在心里的负罪感就少一分,说到底还是她先放弃他,她最愧疚的是孩子的归属,两个孩子以后就要过上有爹没妈,有妈没爹的日子。偶尔她会问自己究竟是对是错?到底什么才是她要的,但是内心又暗自劝说自己一定要向前走,不可以后悔,她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要她现在就认命太难了。

    一开始回忆里何勇的缺点就像被划开的堤坝,汹涌而来,一个四好青年在婚后的10年的时间潜移默化地变成了一个油腻大叔,除了一张不爱刷牙的黄牙嘴对着她说话,无法忍受他在床上没有前戏就直奔主题时耳边呼出来的浊气,她亦讨厌他讨论别人时带的轻蔑的语气仿佛一个菜市场里斤两必较的妇女,离开他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

    兴奋劲头过了以后,她又会想到两个人从一开始走到现在其实并不容易,和她摸索着一起换尿片的是他,遇到孩子发烧腹痛,一起百度答案吓得面无人色的是他,孩子学会走路一起高兴得咧嘴大笑,仿佛获得珍宝的是他,有人说夫妻关系就像是一件带着纽扣的衣服,而孩子就是上面的纽扣,纽扣在,衣服可以穿,纽扣没有了,衣服也就不是衣服了。而现在的情况是纽扣还在,却不再愿意它扣上,这比没有纽扣更让人尴尬,他们还有交集的时候,她的心酸和尴尬无处言说。

    让人互相依靠的婚姻的背面何尝不是一种桎梏,虽说一开始都是奔着携手终老去的,但是谁也没有觉悟到岁月静好和一潭死水以及一地鸡毛是相辅相成的,感情的缝隙和倦怠有何勇日复一日的毫无长进,有彼此肆无忌惮地打嗝放屁挖鼻孔中,有为了一点鸡毛蒜皮开始毫无包容之心地论长论短中,李梅发自肺腑地瞧不上他也瞧不上自己,就像有篇小说里写的,畜生和人一起会变得像人,而人和畜生一起会变得更像畜生,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由人变成畜生的人,有样学样地越来越不像人,但有时候想着日子就这样过吧!跟谁过不是忍?大家的日子不都是这样凑合的吗?为何就她不行?这种不合群让她不断反思自己的过错,从而造就很多不眠之夜,这很痛苦,但是日子不都是这样过吗?谁的成长不经过一番涅槃呢?可悲的是她竟也不知这究竟是成长还是另一番堕落。

    她喜欢的那个女作家也离婚了,底下一片呼声离婚万岁,仿佛离婚值得万花齐放来庆祝,而男人则变成了一块难以下咽的糠包,在饥饿的年代也许是珍贵的活命东西,但现在女权崛起,女人既能挣钱又能通过科技繁衍后代,而男人就显得那么的鸡肋。

    可是女作家有钱,李梅没有。女作家躺在人民币上笑着庆祝自己恢复单身,而李梅要带着她的女儿开始讨生活,她渐渐地悟出离婚和恢复单身的区别,前者荣耀后者沧桑,三岁的女儿睁着懵懂的双眼问妈妈,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我想爸爸和弟弟。??

    李梅就会带着恨意和害怕,恨何勇不争气,更恨自己的无能,更怕离婚时的雄赳赳气昂昂变成暗无天日的蟑螂。

    她将女儿送回娘家,并很快找了房子,一个30平米没有任何配套的空房,和周边的邻居共用洗手间和厨房,每天早上都得排队刷牙上洗手间,有时别人的牙膏沫飞溅到她的身上,让她直泛恶心,这对有洁癖的她真是一种折磨,她晚上不敢去上厕所,又在床底下放个便盆,每天早上倒便盆都会有种苟且的羞耻感,而比生活的苟且更可怕的是内心如同荒芜沙漠。不论好赖,她的日子还在继续过下去,她只能不断鞭策自己要奋斗,但是找了几份工作都不尽人意。

    有时夜深人静,她躺床上看着爬满油渍的窗帘透过一丝微光的时候会思考,离婚究竟是不是错,意气风发和豪言壮语会不会变成了打脸的巴掌,她便强迫自己不去想。有时她会怨自己不够坚强,没有钝感力的同时又敏感得自我蹉跎,10年的婚姻,她丢掉了自己的专业,某些方面她和何勇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对生活渐渐敷衍而丧失斗志的人而已。而今她每天睁开眼都要思考一天的开支要如何解决,柴米油盐和房租不断蚕食着她的意志,她亦不断地自我斗争,没有事业又没有爱情对于一个中年离婚女人来说和其悲哀,而这种悲哀并不是依靠一句“我可以的”来消除,她身后站着她的女儿,还有她未到达的身心自由。

    夜深人静她会辗转反侧,有对未来不确定的焦虑,有对人生意义的思考,还有爱情,没有爱情和事业的女人活着感觉就是活着,只剩下活着,她甚至研究起抑郁症和焦虑症,她不知道自己是抑郁还是焦虑,只知道她得出来一个结论,抑郁是想死,焦虑是怕死,她又想死又怕死,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又从浑浑噩噩里抽丝剥茧般勾出一点点希望来。

    许峰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对于李梅来说就像上天赏赐般。

    李梅居住的地方附近有个小型图书馆,每个周末她都会抽出时间去看一会儿书,那是既经济又能充电的方法,文学是她的小小骄傲,过去当她看书,就能收获熟人的赞美,比如长得漂亮还上进,看书的女生有气质等等“”书能满足她作为小女人的虚荣。他们的结缘来自于这个图书馆。?

    她的手抚过那本叫《红楼梦》的书,和对面书架上一双手不期而遇,他们望向对方的眼神里都有一丝惊艳,迸起的火花感,又带着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的熟悉感。

    那是多么好看的一双手,偏小麦色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修长的十指延展着可以看得到的力量,又宛若后天覆上骨骼脉络和灵魂的艺术品。

    他长得像一位男演员,但是没有男演员那么锐利的锋芒,他的身上带了点柔和的韧性,这种韧性就像蒲苇,去哪里都能生存的蒲苇,他的条件也不算特别优秀,一个文案策划,每天都在按照别人的要求修改自己的创意。

    没事的时候他们会约在河边的长椅上聊天,那里的河水很清,经常会有鸽子飞过,微风中还会送来桂花的味道,使弥漫的春意更加暧昧地同时又能感知到些许清新,就像两个人的关系。

    李梅问他“你对未来的规划是什么?”

    他说“开公司,自己的广告公司。”

    “你有信心吗?”

    “不是信心不信心的问题,是一定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个地方寸土寸金。

    许峰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在很偏僻很偏僻的一个地方,全村只有我一个大学生。

    他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而且我上的是我们省里最好的大学,可能对于你们而言只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是对我人生的20多年来说,它代表着我没有一天是荒废度过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火苗在闪动,她突然就生了崇拜的心,他们聊人生,聊哲学,发现彼此三观非常相合,女人总是对爱读书爱思考的男人没有抵抗力,对自信努力上进的男人更加没有,他身上的光芒是如此地明晃晃,晃得她头晕目眩,当初和何勇一起最甜蜜的事情就是逛图书馆,谁都不会想到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以后,书变成了最廉价最耗费精力的东西,人人都是低头族,一部手机和充电器就可以玩到天荒地老,别说看书了,很多人就连看目录的耐心都没有,能坚持看书的男人是那么地弥足珍贵。

    她很难相信自己捡到了一个宝。

    他很年轻,年轻到她自卑,她知道自己的优势是八分漂亮,但是这种漂亮在时光面前不值一提,她已不再具有活勃的生气,她记忆中最美丽的自己在22岁,那个梳着一个露额的马尾便是青春飞扬的女孩,去哪里都被人夸好看的年龄,而现在即使抓住了青春的尾巴,那些活力四射的自信早就在婚后日复一日的家庭劳作和碌碌无为中荡然无存,她佩服那些光芒四射的中年女性,当一个女人失去了青春,她的魅力就依靠着自身优秀的光芒,这光芒大多数来自于事业所带来的自信,然而她并不具备这些光芒,就如同美丽的花瓶,好看而无大用,除了装饰并无其他。有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的自己,很难想象已经33岁,孩子长大以后更是感觉时光飞驰,不知道谁说,觉得日子过得飞快正是衰老的开始。

    他们很有默契地感知到对方的需求,以交换书的名义换取了彼此的微信,互相勾搭很简单,只要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办法,一来二去就算配合到位,就算水到渠成。

    他们相约吃饭,看电影,吃夜宵,他们在两周以后开房,一切都铺垫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像约炮一样好搞定,又不会有故意吊胃口的嫌疑。

    她脱衣服的时候有些犹豫,在她30多年的人生里,所经历的也仅仅只有何勇一个男人,她是疤痕体质,剖腹产导致她的小腹上横卧着一条狰狞的大疤。没有男人会喜欢看女人替别人生过孩子的痕迹,她的胸也有点略下垂,虽然没有给孩子哺乳,30多岁的女人,再“坚挺”也会松软地塌下来一些。她在局促不安中迟迟没有动作,许峰看出来她的不自信,更用力地吻她,夸她身材好很诱人,阿梅很感动,她把屋内所有的灯光都熄灭,拉上窗帘,屋内昏暗暧昧,充满情欲的气息。

    “他说我的疤很丑。”李梅用手遮住她自己的小腹。

    “那是他不配拥有你。”许峰拿开她的手,低下头轻轻地亲她腹部,温情有力,他将头深深埋进去片刻又抬起来看着李梅,他的双眼像钻石一样亮晶晶地闪着光,她读懂了那藏着的疼惜和真心。

    到底是年轻,他的体力很好,李梅第一次充当了一个引导者的角色,又不知怎地想起以前的自己,躺在床上就像一具尸体,何勇经常说她不如一具尸体,因为尸体不会说话,而这具会说话的尸体却总是喊着“好了没有?”或者“快点,”要么就是“我不想做了,早点结束。”那么聒噪,那么令人讨厌,经常做到半途他就力不从心了,应付的本身还需要配合,而她的反抗是那么地摧残他作为男人的自信。而现在她却很体贴很温柔地配合着这个26岁的男孩,她记得有句话,若他情窦初开,就为他宽衣解带,多么美好的年纪,她萌生出对前夫的一丝愧疚感,显得那么地不合时宜。

    退房的时候她看到两个十几岁左右年龄的孩子正手拉手在前台验证身份证,女孩子的皮肤光滑得如同水蜜桃一样,笑起来牙齿和额头都是光洁如玉的,而男孩子的小胡子毛茸茸软绵绵一小撮,像刚刚长出来的小青苗,两个少年相互打闹,笑声此起彼伏,她瞥了一眼,上面写着00年,她的心猛地一惊,00后都到了开房的年纪,而她作为80后,属于她的时代就真的过去了,两个少年蜜里调油得感觉让她不忍心看下去,他们开的是300元的套房,在这个沿海的二线城市只能算是中等,李梅突然想起一位做酒店管理的朋友说过,国外的五星级酒店入住的大多是年轻的小姑娘配套35岁以上的大叔,而极少看到35岁以上的女人配套年轻的男孩,而快捷酒店里则是小年轻和偷情的大哥大姐的好去处,性价比高。、

    是的,许峰确实没钱,她也确实不再年轻,这种组合是如此地理所应当的同时又带着一些悲凉,成年人的世界不再拥有懵懂无知的牺牲感,理应充满了衡量和精打细算,它渗透到各个层面,她想起很多年前,何勇说要带她去香格里拉大酒店,他说要从早上做到晚上,或者说将“那话儿”放在里面呆一晚上,她的感触又加深了一分,人生若只如初见,岁月的蹉跎里激情消亡到最后连帮她脱衣服的冲动都消失,难道这即是生活赋予婚姻的意义之一吗?理应接受平淡,激情在婚姻的时间轴里只是一瞬间而已,想到此,李梅为自己的前段婚姻萌生出哀悼感,哀悼那也曾经激情澎湃的岁月。

    幸好妈妈还年轻,愿意帮忙带孩子,两人就重新租了房子,这预示着她从一个破房又搬到另一个条件更惊悚的破房,地址位于两人上班的中间的一个城中村,窗户都是老式的劣质玻璃窗,玻璃和框中间有个很大的缝隙,房间冬冷夏热,热天西晒厉害,每到降温大风就呼呼地往里面灌,一张破旧的钢丝床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就嘎吱响,唯一的家具便是一个看不出年轮的床头柜,柜身的漆掉得已经看不出色彩,像一个患了皮肤病的老人,到处都散发了腐朽的味道,但是最大的好处就是便宜,这也是唯一的好处。

    许峰身材高大,1.8米的被子也不够盖,睡眠质量奇好的他半夜却记得给她掖被角,早上起来她习惯性一摸,他的半个背都在外面,原来他把被子都压在她的身下,生怕她冻着。

    她痛经厉害,他从网上找很多偏方,类似活血散淤汤,当归养血汤,整个出租房都弥漫着中药的味道。他被人忽悠着买了一堆没有作用的“痛经宝。”放在不大的空间堆得满满当当的,她看着他懵逼的样子又气又笑又感动到哭。

    也好,即使没有钱,有爱也是极好的,许峰给她提供了炙热的爱,让她仿佛回到了22岁那年,脸上还洋溢着少女的天真感,同事们都说她看起来不过25,她听到这种奉承话表面故作矜持,其实内心遍地开花。

    论工作能力李梅是有的,她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销售才能,当时就是卖二手物品跟何勇认识的,何勇搬了一年的零碎才追她到手,如今做销售就是年龄太尴尬了,如果再早10年,美貌和口才能很好的结合,肯定又会不同,所幸销售行业讲究的是业绩,李梅的业绩慢慢上去之后,也仿佛看到幸福的日子向她招手。

    直到某天中午,李梅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腰椎间盘突出犯了,这次很严重,孩子她没办法再带了,让赶紧接过去。

    那天下班的路上李梅选择步行,而且走得很慢,她需要在路上慢慢考虑这些事,许峰的感受,自己的处境,女儿的归属,她很矛盾,有爱情的同时也要担负责任,有孩子的女人做不到潇洒自如地浪迹天涯,而有孩子又要爱情的女人又像有些作茧自缚的贪婪。

    “我女儿可能要搬过来……我妈病了,照顾不了。”她压着喉咙,装作不经意地观察他的反应。

    许峰脸上转瞬即逝的不快被阿梅捕捉住了,他低下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好啊”

    他紧接着咽下去一小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他的手没有停止翻书的动作,仿佛在商量明天一起去公园。

    李梅有些不忍心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让他去接纳自己的孩子呢?他自己都还没当过爸爸。

    所幸许峰对女儿可可态度还是很好的,他带她玩积木,故意输给她只为让她开心,他还给她买了价格不便宜的洋娃娃,一切都体现出他的用心,尽管没有当爸爸的经验,但是他已经努力地在做了。

    周末一起出去踏青,真的很像一家三口,许峰会让李梅的女儿骑在他的脖子上,他便呼啸一声带着她跑,去追风筝,去追麻雀,李梅就跟在他们背后大笑不止,空气里传来四季桂的香气,和着许峰身上的汗气,那是幸福的味道,她一边跑一边想,如果时光可以静止,就静止在这一刻吧!

    她有时会感觉两人之间缺失了些什么,她不敢也不愿深究,这种日子已经是超出预期了,虽然偶尔她隐晦地跟他提起未来的打算被他搪塞过去,倒不是她急于得到他的承诺,她一方面觉得这是恋爱,恋爱则需要真心彼此坦诚,但他却把某部分给收起来了,就像含羞草闭合了它的叶子,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却又是那么天真可爱的心机,一方面她又觉得这样得过且过挺好的,不应该有太多的奢望,更不忍心看他为难的样子,而她的内心深处最怕的理应是得到她不想要的答案,她喜欢他喜欢得紧,喜欢得如同一只被心甘情愿地蒙住眼睛拉磨的驴,只要一天不摘这块布,她能不分东南西北地永远走下去。

    关于他的父母,他的家庭,许峰从不主动对她说起,她也不细问,不说有不说的原因。唯一有一次许峰提起来,她忘了是为了顺应那个话题从而产生的答案,他说他不管做什么都会优先考虑父母的感受,父母在他眼里是无可替代的。李梅便知趣地闭上嘴,他意有所指,更是一种浮在表面的警告,她懂得她的身份,离异大龄妇女和未婚青年之间隔着深深的世俗,也无妨,她只要他爱她,对她好,他的真心,她理解他,他爱得理智也没关系,未来究竟会怎样她不在乎,她没有目的,爱才是唯一的目的,真正到了需要她牺牲的那一刻,她也会毫不犹豫牺牲。

    日子东拼西凑地过着,妈妈身体好了她就把孩子送过去,过过二人世界,她签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忙,许峰那边的事业也开始起步,应酬逐渐多起来,有时早出晚归,有时晚出不归,总得来说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钱越挣越多的同时,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带对方参与彼此的圈子,李梅在等许峰先开口的那一刻,她觉得许峰是爱她的,正如许峰每次吃到他觉得很美味的东西,都会下意识给李梅带一些回来,有时候是一次性杯子里装的一杯车厘子,有时候是一袋释迦果,有时是一把阿拉伯椰枣,他从乡村里出来,殊不知这些食品李梅很久以前就吃腻了,但他宠她如同小女孩般的疼爱,让她受着非常对心也对胃,他随时展露着他的真心,让她踏实地觉得他是在为他们的未来做准备,只是隐忍不发。

    冬日的一天早上,四周一片素缟绢绢的白,她起了个大早就为了欣赏雪景,走到半道上忽然想起工卡没带,没打卡就代表旷工,旷工一天扣300,那是两周的菜钱,于是她又折返回去拿工卡,回家的路上雪下得更大,马路牙子到处都是,她步履飞快,雪灌到脚脖子冷得打哆嗦,她住的地方有个叫“香山馒头”的包子铺,里面的包子馒头都是抢手货,每天排队的人山人海,她想着许峰这个点还没去上班,她正好顺便捎点馒头给他,他爱吃。

    她看到一顶熟悉的灰色线帽,再顺着线帽往下看,一个年轻男孩的背影,穿着的是她在商场打折时买的那件“杰克琼斯”的黑色厚袄子,那件花了一千块的袄子的袋口里伸进去一个女孩子的手,女孩子笑得明晃晃的,口腔里哈出来的热气不时散在男孩的胸脯上,男孩子从老板手里拎过一袋馒头,转过头的那一刻拿出女孩子的手如同行云流水般十指相扣,那画面多么和谐,和谐到她已经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她站在那里如同冰雕一样,愕然过了就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户外的冷气将她的眼泪冻成了硬硬的泪干,匍匐在脸上如同伤口,她踉踉跄跄地走回家,是痛,是难受,难受得时候工作就不在状态,难受的时候也不能忘记请假,横竖也是扣钱,去他妈的300块。

    那天他破天荒地回来得比较早,他打开电脑游戏玩了两盘以后发现她还是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眼神让他发毛。

    “你发什么神经?”他先发制人。

    变心的人失去的还有他的耐心,她什么都没有做,一个眼神都是发神经。

    “你劈腿了。”她没有资格说他“出轨”,他都没有向别人承认她的存在。

    她期待他能哪怕解释一下那是自己的鬼迷心窍,求她原谅,她都可以试着和他沟通,把他当做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看待。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思考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回答“是的。”

    “那我算什么?”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这句话,但她还是问出来了,虽然她很清楚这是掉价的行为,说得好听她是“美丽的错误”,说的不好听她才是“迷途”吧!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能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地方?

    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厌恶,尽管被他小心翼翼地遮掩起来,但这一刹那也足够让她的自尊发生天崩地裂的崩塌,那是她爱的人眼里的厌恶,她不是索求无度的女人,她要爱,只要爱,他何以让一个要爱的女人丧失她的爱情呢?在他眼里,她不配,她没资格对他的未来抱有幻想,那他对她的关心备至是用来作践她的吗?

    “原谅我”他说,那话语里包含着小心翼翼和不屑一顾,他连多余的话都不肯说,那小心翼翼里又堆积期待她的理解,理解他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原谅他深藏的私心,那不屑一顾里饱含着对她不自量力的唾弃。

    他对她女儿不错,给她提供了精神上的支持和经济的分担,她还要什么呢?忠诚?责任?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笑自己爱得不够卑微,又笑自己贱得不够可以,她在这爱和贱中走得步履艰难,她一方面期待他的认可,一方面又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作为大龄妇女那可怜的自尊,可笑得流眼泪。

    是的,他自己贪心,又嫌她贪心,他既要她的爱情,还要她的纯真,更要她的无私奉献和不求回报,他一开始就给她设定了结局,被设定的人哪里有资格篡改结局。

    她的爱情破灭了,她早该明白爱和理智是不能共存的,在他时时的防备中便体现了,也许他在一边操她的同时一边笑着她贱,她又何尝不贱?何尝不活该被人笑?只是笑她的人本该不是他,她带着一腔真心,她恶心自己的真心,这颗真心是从来被作践的,而且是有预谋的作践,她为自己对他抱有的幻想感到羞耻和恶心,他用他对她的好来作践她,他作践她。

    也许自己真的拥有了他的爱和不理智,逐步瓦解他的戒心之后,还是不是会拥有幸福,还是会和第一次婚姻一样,无情的岁月中慢慢地消磨掉爱情,让那些荷尔蒙蒸发殆尽以后如同一具盛满回忆的干掉的剩饭。

    当天夜里许峰就搬走了,也许他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搬走,他只是等待一个契机,那个让自己的良心不会太痛的契机,也许他期待她早点发现,他也能好早点解脱,毕竟拥有共太多共同的回忆。

    李梅瘫坐在沙发上,如同一团融化黄油,她望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岁月真的显现出来了,昂贵的粉底液已经遮不住她脸上的干纹和疲倦,特别的眼周的那一圈纹路,仿佛是一夜之间生出来的沧桑,她真的老了,即使青春的尾巴还停留在她的露齿一笑中,但是那些赋予在她心中的倦怠和疼痛像一剂催化剂让她快速变老。

    她想起刚剖完女儿,前夫一边哭一边吻着她的脸说老婆辛苦了,他的眼泪流进她的耳朵里,痒痒的像虫在爬。

    她无法动身,下身淌血有异味,看到婆婆缩手缩脚的样子特别难为情,后来都是前夫端水给她擦洗下身,他擦得很仔细,生怕弄疼了她,他看到她肚皮上横卧的伤口就别过头。

    是的,她拥有过他们的爱,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爱是天底下最无私的,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对方究竟要的是什么。

    她想起前夫对她说,你不需要挣钱,你只用把孩子带好就成,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

    而她也终于尝试了一把被丢掉的感觉,这个丢掉她的男人同样给她温存和爱。

    家附近新开了一家超市,里面的花生油打折,满满当当的5升油只要30多块,平常2元的白菜今天两毛钱一斤,她一下班就赶紧排着整齐而长的队伍抢购,前面一群大叔大妈带着摩肩擦踵的跃跃欲试感,操蛋的生活让一桶特价油都变作了幸福,而这股子满足感对于入世的她来说太难了,自我催眠的人总归会失去一些真实,就如同真幸福的人对生活没有焦虑。

    还没离婚的时候,倒从来不需要为生计奔波,何勇虽然不求上进,但是对她一样没有任何要求,只需要她把孩子照顾好,也许何勇才是真正善良的那个人,对自己没要求,对她也没要求,做到了统一标准。

    她一手挽着大白菜,一手提着一壶油,路很长,油的提手把她的手掌勒出一道疤一样的紫色深痕,她停下来缓口气想换只手,眼前出现了一双大皮鞋,她认识那双鞋,鞋面被孩子小时候玩趣时剪了一个口子,他一直没舍得扔。

    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心痛和无解,心疼她的境遇?以及无解她宁愿选择贫困窘迫也不愿意选择回到他身边,她向他说明了她的近况,但是略过了最后的章节——她恢复单身的章节,她看到他逐渐变得面无人色,那是嫉妒和仇恨吧!她想尽力营造出来的“无怨无悔”的幸福感一瞬间破溃成泥。

    回去以后她果然收到他的信息“你真是个X痒的女人!?”

    她马上回复“X痒也不给你操!?”

    “我早就操吐了!”

    她回复“我一样,看到你就恶心!”

    他们互相丢着恶毒的字眼,以炸碎最后的一丝体面,事已至此还要何体面?十年的夫妻,大到手术陪床,小到脚臭味都是日积月累的感情,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爱的反面的冷漠,正如许峰所表现出来的理智那般冷,而何勇的恨,却诠释了对她最深沉地爱,爱她的优点缺点,爱她的不完美,尽管他也混蛋,而不完美才造就了彼此需要,完美的定义如同玄学,就像你所见到高质量的艺术品总会带有质问生活的残缺,就像人总会犯错,总有恶念,不能以一时的恶念批判这个人,她终于明白爱一个人是要爱全部,而不是爱一部分。

    何勇终究按捺不住,他电话约她出来见面,一见面就递给她一张卡,那姿势非常尊重,是两只手一起叠着放她面前,一如他们刚认识的那年他紧张地向她介绍自己。

    “这张卡里有两万块,你换个地方住,你一个人住那里不安全。”

    他可能是怕她误会,紧接着说“不管怎样你是孩子的妈妈,就当是为了孩子,不要太逞强”他的尾音颤抖,他只有说违心话的时候会这样。

    她控制不住地起身就走,她怕自己会被突如其来的眼泪淹没,

    何勇赶紧追上来,他拉着她的手,她挣脱不住,只是顺着他的力气跟着他走,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跟我回家吧,孩子我妈帮忙照顾,你继续上班,你不想上也没关系,政策变了,我调薪了,每个月多2000,你要是跟我妈合不来,这钱也够我们请个保姆。”

    他没有提以前的事,生气时的话语就像砍刀子,恨不得把对方砍死,她自己也不是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她一样刻薄,至于“嫖娼”的事,她早就想通了,有次几个男同事聚一起就在讨论这个,他们一本正经又带着胡说八道地说起夜总会的种种,其中一个对老婆好得贴心贴肺的公认的好丈夫甚至轻佻得语气飞起来,他说“”如果不是怕得病,谁看到小姐不动心呢?活好又漂亮温柔,不动心不是男人吧。”

    四周一片附和声,“是啊!至于道德和人品,留给那些相信它们的人吧!”

    谁的屁股没有屎?谁是圣人呢?她适时收起了她的刻薄,比如何勇出门之前说“我走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回应“要不我买串鞭炮送您?”或者是“快走快走,走了清净。”而换成“好的,注意安全。”

    比如他们的夫妻生活,她再也不会如同死尸一般任他,而是发出“啊啊,哦哦”尽管显得虚假但是也代表了走心。

    一切就如同大圆满的结局,何勇诈尸般升迁了,尽管是科长,但是大小也算个芝麻官。

    她庆幸的是从她回家以后,他不追问她的那些过往曾经,那不动就不痛,一掀就是疤的事,期待在平淡的生活中慢慢淡化。

    搬回家以后,阿峰发过一条微信来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坐一下,他说他很想念她,身体想,心里也想,阿梅笑得花枝乱颤,他把“身体想”放在前,“心里”想放在后,他在操她的同时还能保持情感的安全距离,生怕多付出了一点,又想得到她更多的爱,他把她拉进感情的沼泽地,自己却保留保持出去的权利,这个男人一开始给了她对爱情的期待,盘算了她的价值,最后却还想试探她对他的真心,真是可笑至极,要一个追求爱情的良家妇女有步步攻心和懂得取舍的智慧,却还要她保持内心深处的单纯和可爱,这种自我矛盾的感情观真是可怕。

    想做炮友就直说,又不是不能商量,非得利用女人对爱情的幻想,榨取对方的爱,她笑的是他的自作聪明和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她想起他给她买的“痛经宝”,他给她盖被子宁愿自己受冻,他们之间也许有恨不得为对方作尽一切的爱情,然而现实的考验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毕竟大家都力求活得体面,特别是对于他这种承载着整个村子里希望的男孩,不功利走不到今天。

    只是以后她更注重的是这个男人对她的好,不是嘘寒问暖,不是你侬我侬,而是他是否把经济给她管,把“不努力拼搏”也能过日子的权力给她。

    一个女人真正的成熟不过是明白了人性的残酷,并且再也不会对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她收起了自己的软肋再披露了铠甲。

    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一个女人的婚姻和爱情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qnefi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