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记得他曾经身藏利刃,忙碌在厨房之间,那个文雅的男人。
长大之后发现,父亲似乎在不断地在抚平着什么。在每个清晨,他都会站着窗前,眼神炙热地望向远方,不是望向阳光下重重叠叠的林影,望向裸露的高山的皮肤,望向陌生的红砖瓦房,而是望向我望不到的地方。
实在忍不住问他在望些什么,他却说是吹吹风清醒清醒,便笑笑转身走了。他虽然在笑着,但忧伤却浸湿了他的眼睛。
他虽然在笑着,但忧伤却浸湿了他的眼睛。
后来听外婆讲,父亲年轻时候是一个“浪子”,浪迹四海。曾在假期间,背上自己的吉他,和一群哥们,徒步从广东路过福建,走到浙江。一群肩膀逐渐厚实的孩子,带上自己的梦想,徒步走出山里,到另一个世界。对他来说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是一个远离庄稼,远离贫困,远离束缚,远离简陋的世界吗?一路颠沛流离,没有什么钱,近些地方还能找到些发达的亲戚救济,走远了之后根本就是无依无靠。正值冬天,大晚上不得已睡大街,几个大男人紧紧抱在一起取暖。终于到了浙江,他们却已经没有钱看音乐会了,只能整个耳朵挨在酒馆的门缝上,偷听那一首首穿透热腾人群的歌。
父亲在演出后急急跑上前,希望能拜小歌手为师,跟着歌手。眼神真挚而干净,让人不忍拒绝。那位歌手却默默打量了他一会,笑了笑,说“我住的房子跟你家的一个样,跟着我也没有好果子。”父亲说他不怕,坚决要跟着。
到了歌手的家,发现不仅是陋,还挺破。父亲进去里头,却根本没有站脚的地方,冷风从破洞的窗里涌进来,呼呼啸啸吹出一朵云来,在屋里飞来飞去,跟外头没有两样。四顾,心亦该是茫然的,瘦弱的身躯,迎着呼啸的风,恍若隔世般,耳边的市街已被稀薄的雾气隐去。
瘦弱的身躯,迎着呼啸的风,恍若隔世般,耳边的市街已被稀薄的雾气隐去。
原来歌手的生活并没有多么风光,他看着正从一堆杂物里头翻出一个烟的歌手,他点燃了他的生活,然后看着他慢慢地燃尽,即使快烫到手了也舍不得掐灭烟头。没有什么人真正快乐,每天的起早贪黑,偶尔赚来的演出机会,都是那么地不容易,即使有了远方,却还是会因为生活的苟且,背弃曾经的梦想。
“你回去吧,好好念书,好好结个婚,好好过日子。”父亲眼神炽热地看着他,看到了他的无奈与期望。梦想是一条难走的路,一旦走错,就没有回头的路,人的一生那么短,要用多少代价,才能换取一丝丝的实现。
人的一生那么短,要用多少代价,才能换取一丝丝的实现。
父亲懂得了他的意思,默默回到了家里。浪子终于回头,家里都欢喜。父亲的眼神仍然炽热,但是心里逐渐沉静了下来。
“然后呢?”“然后你的父亲遇到了你妈,然后就有了你啊。”
我望向屋子里的父亲,眉毛间温和而倔强,是撑起一个家的男子。他的背渐渐驼下去了,弯下去,再起来,眼角的皱纹慢慢爬到了后脑勺。没有什么是真的海枯石烂,终于明白,石,原来很容易烂。雨水,很可能不再来,沧海,不会再成桑田。脚下所踩的地球,很容易被毁灭。那样子的永恒,原来不存在。
没人记得他曾经身藏利刃,忙碌在厨房之间,那个文雅的男人。他的手指已经覆上了厚厚的茧,不再抱起吉他。如此生活四十年,日夜平淡,明天又回到起点。拉住心中脱缰的野马,他似乎已经努力抚平了心中的涌动。
“父亲,你有想过回到过去吗?”
“不用了。”他又望向远处。我也向着那个方向望去,似乎看到了隐在行云之后的,那一丝希望的光亮。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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