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以为静已经睡下,便去看看儿子嘉嘉和女儿月月。
他推开嘉嘉房间的门,12岁的嘉嘉在熟睡,俨然青葱小伙的模样,圆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高挺的鼻梁像极了年轻时的艾瑞克,浓密的睫毛也是艾瑞克的翻版,唯独脸型和嘴型是遗传了静。这个沉睡中的少年,依稀还有一些当年的小婴儿的模样。
月光如水,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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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生下儿子嘉嘉后,当起了全职妈妈。月子里只有艾瑞克妈妈帮忙,静妈妈没有加拿大签证,来不了温哥华。艾瑞克变得更忙了,白天要上学上班,晚上还要帮着静给嘉嘉喂奶。静身体不是很好,白天累了一天,晚上需要好好休息,于是她提前把奶泵好,放在冰箱里,半夜喂奶的工作,就交给了艾瑞克。
其实艾瑞克每天也都很疲惫,杂货店搬货是体力活,下了班常常都精疲力竭,但是一看到儿子嘉嘉,他再累也欢喜。
这天夜里,他加完班回到家,也是月色清凉的晚上。静已经躺下,卧室里没开灯,窗帘没有拉上,静在大床上,嘉嘉躺在自己小床里,安静极了。
艾瑞克看到妻儿都已入睡,就像无数个其他的夜里,这样岁月静好的场景让他感到无比的踏实。正要走出卧室的门,忽然听到静的声音。“老公,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我煲了鸡汤,插着电,还热乎,你快去喝碗汤。” 她慢慢坐起来。
“嘘。。。”艾瑞克示意她不说话。“嘉嘉睡得正香呢,我吃过了,一会去喝汤。”他走到静的身边,亲了亲她的脸,让她再躺下,“好好睡觉,一会嘉嘉醒了,你又睡不着了。”
月光下,静的脸苍白,原本圆圆的脸,都瘦出了尖下巴,看得艾瑞克心疼。
静微笑着躺下,在月色里注视着艾瑞克,她的男人,原本爱臭美,喜打扮,儿子出生后,居然开始胡子拉碴的,不理会形象了。自从去静的父母那提亲前把一头黄毛染了黑色后,就没再染回黄色。静伸出手去摸艾瑞克的下巴,被她戏称为“美男子下巴”长出了硬实的须根。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艾瑞克的脸,好像可以抚去些灰尘和疲惫。
“老公,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晚上起夜给嘉嘉喂奶累着了?”
“老婆,不累。我挺得住。”艾瑞克抓住静的手,“倒是你,手最近好像粗糙了,是不是洗了很多东西?”
“是啊,洗不完的奶瓶,小手巾,婴儿服。”
“老婆,要不就放到洗碗机洗衣机里洗吧,别自己洗,手都洗粗了。”
“没事,我觉得自己洗干净些。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别太拼了,加这么多班,吃东西不定时,胃该难受了。”
“店里有东西吃,实在太饿了,我就啃点面包。放心吧,这点辛苦难不倒老公我。”
“那我先睡了,今天头疼得厉害,不是很舒服。”
“难怪脸色这么差,赶紧睡吧。”艾瑞克亲了亲静的额头,帮她拉好被子,走到嘉嘉的小床边,看看儿子,边看边笑,怎么看都不够。直到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便走出房间到厨房找吃的。
他乘出了一碗红枣鸡汤,静炖了很久的鸡汤,香得让他大力吸了几口。坐在餐桌前,他边喝汤,边想今天同父亲的对话。
自从同静谈恋爱以来,艾瑞克从来没有向静仔细介绍过他家庭的真正情况,只是含糊地说,自己的父亲在中国做生意。静不爱问,也不好奇。有一次多问了两句,艾瑞克就说,他父亲是建筑包工头,静就没多问。
其实,他父亲李一德是南方建筑开发业界赫赫有名的成功企业家,家族企业庞大,涵盖建筑工程,房地产开发,酒店等多个行业,光员工就上千,家里的背景丰厚而显赫。但是因为李家的门风朴素低调,节俭克度,上到李老爷子,艾瑞克母亲,下到艾瑞克本人,从住的房子到开的车,都普通得同其他任何一个正常的中产家庭一样,没有特别的地方,所以影压根都没往嫁入豪门想。 在她眼里,只是结了一场,没有宴席,没有蜜月,没有钻戒的三无裸婚。如果静的好闺蜜影知道艾瑞克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她可能早就把艾瑞克当作猎物,企图收入囊中了。
白天上完课,艾瑞克先回了趟父母家,因为他爸爸从中国回温哥华了。很久没见爸爸,艾瑞克想找他好好谈谈。
进家的时候,老爷子正在沙发上端坐,边摆弄茶具,边看电视。
“父亲。” 艾瑞克边点头边坐在父亲身边。“妈妈,我回来了。”
艾瑞克妈妈从厨房伸出头来,“弟弟回来了?妈妈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鱼蛋粉。一会吃。”
“爸,这次住几天?有空去我家看看您孙子嘉嘉。他长得好快,每天都有变化,特别可爱。别人都说嘉嘉长得像我。您去看看,是嘉嘉帅还是我帅?” 艾瑞克一边说着调皮话一边给父亲递上一杯茶。
“好的弟弟。我这回住一个礼拜,明天我去看孙子去,小静一切都好吧,辛不辛苦?她妈妈来不了,她又是第一次当妈,一定很操心。需要你妈你姐姐帮忙,你就尽管开口,就说是我的命令。”
“爸,谢谢您老人家了。可我就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接您的班?以前您总说,要我读完书,或者够成熟再说,不然太孩子气,怕误了您的事。但是,您瞧瞧,我婚也结了,孩子都生了,自己用双手养活家人,既读书又打工,够成熟了吧?够有责任心了吧?您老人家,该同意我回去了。”
艾瑞克父亲端到嘴边的茶被放下。
“哦?你就这么想回去?请你告诉我,回去干什么?就算我给你当个经理,你告诉我,你有经理的样子吗?你能干什么?你会干什么?更别提集团的总裁了!你还不是那块料,远远不够!别整天想着回广州,做什么大事业,我告诉你,不可能!起码现在不可能!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呆着,好好磨练自己,修心养性,等时机成熟了,我会考虑让你回去。 ”说完,又端起了茶杯。
艾瑞克的脸又青又白,眉头都恨不得扭成麻花,“爸爸,你这是不讲理!你口口声声说盼着我早日接班,说你一心一意帮我搭桥,可现在,居然都不让我回广州!不仅如此,还羞辱我!你!你!没有信用,你说话不算话!”
艾瑞克父亲大声斥责,“混账!居然说我李一德没有信用!我李一德牙齿当金使,一言九鼎,什么时候失信过?” 他大力地一拍茶几,“啪”一大声吓了艾瑞克妈妈一跳,连忙从厨房跑出来。“老头子,你怎么了?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有话好好说!弟弟,爸爸难得回来一趟,你为什么要惹他生气?快!同爸爸认错!”
艾瑞克“砰”一下站起来,“认错!认什么错?妈妈,我没有错!”他激动地说,“妈妈,每次爸爸一生气,你根本不了解情况,上来就要我认错,从小如此。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不能因为他很少回来,很少见到我们,我就要对他俯首帖耳,言出必从吧?他知道我一直想回广州,想干一番事业,但是他从来都不让我回去。以前我没考上大学,他就说我没学历,没水平,管不了公司,好,那我考大学给他看。等我考上大学,他又说我还小,没有吃过苦,没有工作经验,没有责任心,成不了大业,不让我回去。好,我出去干苦力活,我打工,我自己养活自己,甚至我很快就结婚生子,连老婆孩子一起养,如果这不是有责任心的表现,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有责任心?”
父亲一下也站起来,高大的艾瑞克与矮瘦的父亲对峙着,父亲满脸通红,艾瑞克也气势凶猛。
“老太婆,你听到了吗?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居然敢同父亲对着干了!我说的话,他这般顶撞,好啊,长本事了吧,厉害的很啊。明天起,老婆子,不能给他一分钱,我看他没有父母的资助,能撑到几时?气势还这么嚣张!简直可笑!”说完,他就甩手进了房间,把门锁上。
艾瑞克气得胸膛起伏,大声吼,“我不要你的钱!我一样可以活下去!”吼完就急急地跑出家门。“弟弟,弟弟,别走啊!”妈妈的声音留不住他。
胸膛烧着一团火的他,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查自己的账户,看看里面有多少钱。“$1500加币” 银行对账单打出这个数字。够两个月的房租,或者一个月的房租,加一个月的生活费,他在心里暗暗盘算,怎么对静开这个口?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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