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来路，终有归途

既有来路，终有归途

清晨坐在院子的一角，透过黑漆漆的门框，顺着记忆的藤萝，慢慢地透过天窗，穿进几束金黄的阳光，里面有许多细微的光粒，在无规则地跳动闪耀。

奶奶在灶台下烧着柴火，爷爷在小花园里忙着他的花草，不大一会儿，爷爷奶奶还有童年的我，围坐在一个方形的小桌上，喝着玉米糊糊，吃着馒头片，配上咸香的小菜。

院子外面哀泣的唢呐声响彻整个村子，渐渐地爷爷钟爱的牡丹，在它们曾经生长的地方，透过那生硬的水泥地面，开出绚烂硕大的花，紫的，白的，大红……开成一排在风中晃动。

睡在墙角的，被锯断的，长了三十几年的棕榈树，又像往昔一样，在微风中，轻摇那四季常青，形若蒲扇的枝叶。

爷爷生于1926年农历九月初九，做过小学教员、校长，后来去镇里做过文员、科长，最后从农行退休。

上至中学，后因战乱，学业中断，十五六岁时和奶奶结婚，育有五子三女。

他喜欢书法，那几本唐诗、宋词、元曲，被他来来回回，不知抄了多少次。

空闲时，他会在桌上摆一方砚台，铺一张白纸，握一只狼毫，戴一副眼镜，正襟危坐，然后一行行蝇头小楷就从笔端流出。

也喜欢养花，尤爱牡丹和菊花，冬天的晚上，他会和孙儿们一起，把一盆盆沉甸甸的菊花，从院子里搬回家中。清晨我们上学后，他自己再把那一盆盆菊花搬到冬日的暖阳下。现在想来爷爷高大胖硕，一米八几的身材，蹲下搬花该有多么地吃力。

在他八十几岁时，爷爷还可以把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一气呵成，声情并茂地吟诵出来。

爷爷从民国到共和国，经历了九十四个春秋，有说不完的故事，讲不完的历史。

今年五一见面时，二姑还给爷爷剪指甲，擦身体，换衣服，爷爷还可以有力地握着我的手，喊我的乳名，时不时嘴角还会露出笑意。

我们都是从无到有，再到空无；既有来路，终有归途，只是再无归期，这是最终的归宿。

爷爷生于斯，长于斯，长眠于斯，也是莫大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