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江南小镇上有个叶姓富商，家财万贯，生了三个儿子。
叶家的小儿子是个江湖侠士，身背长剑，人生梦想是仗剑行天涯。他行了许多侠义之举，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叶大侠。
叶大侠从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一路行侠仗义，走到了大开大合的京城，本想见识见识这京都繁华就继续自己的行程。
却不想一个抬眼，便被困在了这繁华之地。
他在护城河边见到了一个女子，眉若远山，唇含愁绪，她既美且愁，仿佛月宫仙子。
本来金童玉女，合该是一段佳话。可惜当时当刻，女子站在护城河边，一闭眼，就往下要跳。
好在叶大侠身手了得，一个纵身，挽着女子的腰将她带回了岸上。
柔若无骨的女子在自己怀里，叶大侠却只觉得生气，想不通这样花容月貌的女子，为什么要去寻死。
于是他问道：“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何故要去寻死？”
女子的眸子无悲无喜，她抬头打量了叶大侠一眼，笑了起来。
“少侠深恩，小女子身无长物，若蒙不弃，便以身相许吧。”
叶大侠的脸一下子红了，忙松开挽着女子的手，扶她站好，“在下不过举手之劳，哪里要得姑娘的谢，”他定了定神，“姑娘若有什么委屈，只管道与我，在下定替姑娘你讨个公道。”
女子笑道：“小女子年幼失孤，无所依托。此番实在是因为觉着空寂无聊，于人世无所眷恋，便想草草了此一生。少侠若是怜惜我，不妨让妾服侍少侠，也好有所依托。”
叶大侠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只好暂时答应下来。而且他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好与人道的欢喜，于是也没有细究其中的问题。
女子抿着唇笑：“如此，公子便唤妾身六娘吧。”
02
叶家在东三巷有一处小院，叶大侠带着六娘就在那住。
家里只有两个扫洒院子的仆役，叶大侠本想再聘个厨子，但六娘不肯，说她来做菜。
六娘做的菜很不错，叶大侠一顿可以就着吃两大碗饭。六娘见了，每天做菜的兴致都很高。
闲暇的时候，叶大侠在院里练剑，六娘则在一旁抚琴。叶大侠每次转头看她，眼里都是满腔的情意。
六娘告诉叶大侠，她愿意跟随叶大侠闯荡江湖，离开京城。
可叶大侠不这么想。
他开始进出叶家在京城的铺子，渐渐忙碌起来，他们家的小院也添置了各种家具、陈设。
他甚至悄悄给父母写了封信，将他的一些决定告知他们。
他想在这儿安家，他想三媒六聘，让六娘做他的妻。
叶大侠把这个决定告诉六娘的时候，六娘一向笑着的唇抿了起来，她的眸子久久凝视着叶大侠，里面仿佛闪烁着水光，她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但很快，她又浅浅笑了起来，告诉他：“好。”
03
六娘走了。
不知道是连夜走的，还是一早走的。反正叶大侠发现的时候，她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了。
她什么也没给叶大侠留，就好像那是的英雄救美不过是叶大侠一场荒唐的梦。
不久，京城里流传了一个流言。
说是礼部尚书新纳的六姨娘不久前逃了，如今又给抓了回来。
主母说她品行不堪，藐视妇德，要将她浸猪笼。
又有流言说礼部尚书就是个陈世美，六姨娘和礼部尚书原先是有婚约的。可他为了权利富贵娶了个千金小姐，又逼未婚妻做了妾。
叶大侠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已到了尚书府行刑的那一天。
他这几天浑浑噩噩的，找遍了京城每一寸地，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倒地。
可他知道他不能，他强撑站了起来，冲向了尚书府。
叶大侠翻墙进了尚书府。
此时府里气氛僵持着，只有一个女子的笑声微弱又熟悉。
是他的六娘。
六娘的声音明明在笑却又好像在哭，她的喉咙已经嘶哑了，“裴庄！你这个伪君子……咳…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裴尚书冰冷地看着浸在池子里的女子，冷笑：“你自己不检点，在外勾搭男人，还敢回来讨要休书。休了你好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吗？！”
叶大侠听了只觉得目眦欲裂，什么也顾不得就冲了过去，要把六娘从冰冷的池中拉起来。
可是裴尚书反应更快，他大喝一声：“把他给我抓起来！”，府兵便把他牢牢围住了。
叶大侠不管这些，一只手用力把六娘拉起来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拔剑挥退靠近的府兵。
六娘急促地呼吸着，她的身体冰凉冰凉的，此时她紧攥住他的衣襟，有些惊惶：“你快走，他们人太多了，你打不过的！”
“我们一起走！”
叶大侠紧紧抱着六娘，朝外面冲，他的剑不停地挥舞着，血色与剑光交缠，可什么也挡不住他的脚步。
他们就这样杀了出去。
04
还是那个江南小镇，车辙压过青石板的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河边的柳树旁，几个妇人在盥洗衣裳，其中有一个穿得最为素净，眉目像远山一样。有人与她说话，她未语先笑。
六娘已经不叫六娘了，大家现在都叫她叶家娘子。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她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了，却莫名其妙为那样一个少年郎重新跳动。
本想在护城河边一了了之，却不想被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扰了计划。
他看的到自己的愁绪和美貌，却没发觉自己的决然和高高盘起的妇人髻。
她看着少年眼中的光芒和他红透的颊，想着再耽误几天也无妨。她不想叫一个满怀希望的少年失望。
时日久了，不知怎么就生了情，动了心，他说要给她一个明媒正娶的名分时，她只觉得自己的一生仿佛都只为等这一刻。
等一个有情人许一个一生一世的诺言。
可她不能。
她已是他人的妾，哪里做的起他心心念念的妻。
他合该和世上最干净美好的女子在一起，而不是满是斑斑污迹的她。可她仍旧不忍放弃。不想错过。不知怎么就跑回了尚书府，以为曾经两小无猜的恋人，还留有一点的怜悯。这是她这辈子最冲动的一次。
六娘的衣服洗好了，她轻声细语地与妇人们道别，走过长长的石板路，推开一个院落的门。
院里一棵桂花树，落了满地金黄。
没有别人。
那日他们逃了出来，她只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多府兵，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再有她这样一个拖累。
可他们逃了出来。他带着她一路出了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骑着马赶路。
等她发现不对时，他已靠在她背上，闭上了眼。身后，是连成线的血迹。
好在她一个妾在裴大尚书眼里尚且没有他的脸面重要，没有大肆追杀他们。
六娘才得以顺利带着她的少年，回到他的家乡。
院子里的桂花浓郁的香，却只使人萧瑟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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