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树落叶,就像旱鸭子在干裂的堤坝上换毛。好像也不全是,因为落叶树通常除了枝头一两张黄叶、红叶外,北风来一两回就丢弃了自己的羽毛。
没人会注意卷叶是否会像小顽童一样在地上打滚,但一定会对树顶的鸟巢担忧,因为北风既然能钻进老旧的门缝窗隙,向人打招呼,也能导致藏在窠里的小鸟咳嗽甚至头热发烧。通常,刮了三天两夜的北风后,老天开始盘算着下雪的事儿了。人会找个理由呆在家里不外出,除非亲戚朋友家正儿八经的上梁、嫁娶的大餐在等待着他。
早早烧好番薯粥的母亲,见一大帮懒虫没滚下木楼梯,抽空捧一碗早餐到大床前,给穿绛红色卫生衣睡觉的我填饱肚子。估计其他哥两会不依不饶了,心里想母亲只对“小鱼鳖”好,就用小拳头击打棉被,也用大脚踹床架,引发更多动静。
“我们没吃的呀?”“就晓得给不会干活的人吃呀!”
“你们没手没脚吗,想吃就自个儿起床去吃。那个,那个早出门去拣松蓓、添松蓓了。”母亲说完,就直接下楼去了。那个,那个,我们当然知道他是谁。但砍松蓓,非得说是“舔松蓓”,即爬上大松树直接砍下青松枝,我至今都搞不懂。
大家竖着耳朵探听了几分钟,只听到最楼房靠边的猪屋里先是肉猪、母猪“咂、咂、咂”地响,等单扇木门“吱呀”打开后,就传来鸡鸭不愿出去觅食,被扫帚一阵一阵扑打的声音。
于是,哥两知趣地起身下床,拎起盖在被头的厚厚棉衣,掀起来一穿,甚至还敞开小胸膛,没扣上纽扣呢,就“咚咚”地下楼了。毕竟番薯粥等灶膛火气减少会凝结成块团,原有的香气更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他们吃完了早餐,父亲也推门进来了。不知是从哪儿拣拾到的青杉蓓,与进来的人一样,身上都还有雪影水迹呢?父亲向为头的二哥说一些“哪儿哪儿会有,哪儿哪儿会有”的话,便开始拿过挂在脖子上的黄烟袋,独自走到中堂里“吧嗒、吧嗒”去了。
“那贱骨头上学交柴火钱、米钱、菜钱,我们是上山打柴、掘泥水田种稻、刨山岗地种麦,每天口里啃的是番薯、芋头、腌萝卜”。哥两不敢直接对着父母说,一走到门外就大声的嚷开了。他们各自手中握着柴刀、柴冲和麻绳,脚下穿着棉鞋。被雪压坏了的松蓓毕竟不多,说捡拾只是一个由头,更多的是添松蓓。收拾好,又一捆捆背下山来,然后分三六九等,成双成对,用柴冲挑回。
午后,他们一一回来,就问我父母亲到哪儿去了?我摇头装着不知情,按照母亲的吩咐,从大铁锅里捧出一大叠还冒着热气的麦页,然后肩扛着父亲为我特制的扒柴工具,也离开了家门。
秋天的落叶满山满坡都是,它们被老家人看不起,因为没有多少火力,而在我眼中却是宝贝。虽然它终究换不来什么米钱菜钱,但晒干了,可以作为青柴蓓的火引,让大锅饭烧得更有青烟气。
陈水河原创于2023年11月30日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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