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是心里的牵挂,我爱老家,是因为我嫌它成长得慢,这两年好像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只要放晴,虽寒风凛冽,与老家人聊天是一堂美丽的夜课。还是在熟瓜子和熟花生旁,感谢店家为我们提供如此好的谈话机会。本来是下决心要买一包花生回去的,但想到家里已有5斤储存,又把十元钱放回钱包,小心翼翼的。
对老周来说,今儿个有三个家,杭州、兰溪和梅江出生地。杭州的家,只有60平米,给了在杭州服装公司工作的儿子。兰溪的家,平时空着,他与老伴在杭州带孙女,孙女上小学后,他想回兰城养老,这是他个人心之所愿,别说孙女不肯,儿子恐怕也不会情愿,各种理由都有。梅江老家,每年回去三次,上父母的坟,在哥哥家吃顿饭,聊一会儿天。他说父母在的时候,自己每周都回老家,有时还不止一次。这个还真的行得通,他顶父亲的职,在客运中心做会计,来去总比别人方便。
蒋兄说他老家是山里的山里。梅江镇是山区半山区行政镇,老家叶坞(自然村)属坞,山坞,远坞。坞,山坳的意思。他说,已放弃了回老家建洋房的计划了,尽管空气好,总因远离市镇,交通不方便,自己又是城市居民,不允许在农村建房。
这让我想起与蒋兄同一个行政村的小周。新家按在金华,却在老家建洋楼。不为什么,就是为他母亲,也为自己在老家有个像样的房子。但他毕竟年轻,有事无事就到金华新家转转。今后,他年轻、大学毕业的妻子会成为一个标准的城市居民的,因为出生于山村的儿子要接受最好的中学教育。他儿子,我叫他“小小周”,见过多次,聪慧、懂事,学习成绩也相当地好。
又让我想起了一个同事,他来自大山,长期在山区工作,最近在老家一座小山坡上建了个新房子,据说在门口还有个百平方米的小池塘,准备养鱼,刚在上周举办了仪式。新房,就是他的家园,估计他今后会全身心看护好这个家。
老家没有了房子,像老周、蒋兄和我,而三十出头的小周和我的同事,已经有了或即将有一个安身之地,尽管他们在不同的城市也有商品房。
我属于半身半心念想老家之人?好像是又不是,但“是”的成分会多一点。年轻的小周会是一身一心念想老家之人?好像是也不是,“不是”的成分也许多一点。老周和蒋兄,虽有心回家,但有主客观条件牵绊。在今儿个寂静的早晨,我黯然神伤,为已处于隔离状态的身心,为已经处在半撕裂过程中的大脑。
每个拥有城市居民身份的人,心态却如此不同,难道是眼下这个市场经济影响下的社会造成的?好像是也不是。因为这种身心隔离半隔离、精神撕裂与半撕裂,这种发自淡淡忧愁的神伤,古已有之,早已有之。不要说普通人,可能普通人在农业社会里,虽也有这种状况,但程度还稍稍好些。名人中,孔子是,诸葛亮是,张学良是,鲁迅也是。
我们都知道,上海作家鲁迅有一个绍兴老家,咱浙江人咱绍兴人至今还不让他全身心离开自己的出生地,一直把百草园、咸亨酒店当作标本,通过我们和我们的子孙,纪念鲁老师,曾影响过几代人的鲁作家。不过,鲁作家对老家是作过深度思考的,还把典型人物祥林嫂、阿Q、孔乙己写在文章里,让我们从心里如春天般觉醒,作为一个现代人,不该再如此麻木和滑稽地生活了。但愿望毕竟是愿望,国民的劣根性还在,譬如念旧,半夜醒来会想起那个老家及长辈及亲戚,还会写下这样有关身心回归的文字來。又譬如,在节日里,在老家会参加各种貌似合理的仪式,身在热闹里头,自己那颗出自初衷的心却永远也找不到。
对老家的牵挂,我只有一半个身一半个心,你呢?你想让身心全方位回归,还真不容易做到。那个老家虽常挂在心中,但好像已攥不在手心里头。如刚刚离世不久的台湾老者余光中,如鲁老师,他把老家尽往落后的思想意识,野草以及丑陋的蚊子身边靠,也许出自无奈,如同我昨日的心,恨之愈深,也爱之愈切。他们十分强大,强大到能深刻洞察社会,并借诗文表现出来,而我还没有这个能力。
图片由兰溪画家何卓刚提供,广州梁境峰所画
陈水河原创,写于2018.2.12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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