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明日大婚,婚礼在男方的老家举行。他老家在湖北下面的某个小镇,需要坐火车到武汉再坐地铁到汽车站再坐汽车前往。闺蜜提前联系了顺路的表哥,让他在汽车站等我。预估整个行程大概需要8小时。
我是早上11点左右的火车。由于年关将至,我猜很多在外地打工的人可能会这个时候回家,我就提前了一小时从酒店出发。根据百度地图,我到火车站只需半小时。到了车站,果不其然,乘火车的人特别多,几乎都是农民工。每个人都带着大包小包多个行李,肩上扛的,手里提的,还有塑料盆挂在身上的。出门在外打工的人,知道赚钱的不易,他们不舍得丢掉任何一样东西,尽管带着有点累赘。他们年纪与我爸相仿,然而他们皮肤比我爸的更黑,脸上的褶子更多。为了生计和孩子的学费,又或者是已成年但尚未娶妻的儿子的彩礼钱,这些人背井离乡,可能一年也只能回家一次。
火车站在去年年中的时候撤掉了人工检票处,换成了刷身份证和刷脸双重验证。可是一年只回家一次的农民工哪里知道这些?他们更熟悉人工检票。他们不知道怎样通过这些智能闸口。在我前面穿红色外套的阿姨,把火车票往刷身份证的地方放,门没开。她有点着急,脸涨得通红,像外套一样红。她又试了两次,还是不行。旁边的志愿者过来帮忙,让她把身份证放在上面,然而她很着急过闸口,身份证放在上面,人已经走到闸口中间,摄像头拍不到她的脸无法进行人证双重验证,闸口没开。她又一阵慌乱。志愿者把她拉回来,跟她说要面对摄像头才行。她理了理头发,对着摄像头笑了笑,终于过了闸口!哈,这人工智能!
火车上我开了电脑。虽然请了假,但是工作还是要做。我把需要与客户沟通的问题解决之后,电脑也快没电了。于是我合上电脑拿出了萧红的《生死场》,可是字里行间都是沉重,我快要看不下去了。她写那些人的生与死,满篇都是荒凉。活着比死更难。特别压抑、特别沉重。愈往下看愈沉重,那些人和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把你往下拽,你感觉喉咙被一双大手厄住了,无法呼吸。命比纸薄。哎。
我又打开了kindle,读柴静的《看见》,但看到的也是压抑的部分。她写非典时期的死亡,写乡下孩子的集体自杀,有一次感受到命比纸薄。上帝让你死,什么都抵挡不了。心里越来越沉重,不能再看下去了。
出了火车站,等出租车的人排成了长龙,我果断放弃打车这个计划,下到了地铁站里。地铁2号转4号,1小时后到了闺蜜给我发来的地理位置。上车之后,表哥问我是谁的同学,我说女方的。他说他没见过女方,我说可能他们不经常回来。一年恐怕也就过年回来一次。我们和农民工一样,我们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农民工。
我闺蜜和她老公都在北京工作,房子也买在北京。这意味着什么?家乡已被他们抛在身后,家乡的一切,包括这里的人。这是我们这代人的心酸,曾经生我养我的故乡,在我长大后已经变得陌生。曾经无话不说,一起上学下学的小伙伴已忘了长相,甚至忘了名字。见了面,好不容易想起对方名字,可是由于生活环境已不一样,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汽车开了两小时,到她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从坐火车开始一路上正好花了八小时,一个工作日了。到了之后,其他人都已经吃过饭散了,闺蜜和她老公还有他舅舅又陪我们吃了一顿。据说他舅舅在当地很有势力,自己创办了婚庆一条龙服务,从婚纱照到婚庆司仪和酒店。谈吐间也知道他是那种场面人,场面人都喜欢说自己多厉害多厉害,然后希望你的附和。哈。跟我老家人一样的。
吃完饭,回到酒店,终于可以和闺蜜单独说上两句话。自从我离开北京,我们已经一年半没见。可是到一起还是那么自然,彼此说的话不用解释互相都懂。这也是我为什么坐了5小时火车、1小时地铁再坐2小时汽车来参加她婚礼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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