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霜凝艺成初涉江湖 叶真人羽化魂归九天
此时,天色昏暗下来,看那乌云卷卷,沉沉欲坠,像是要将整个南屏山吞噬掉。漆住了净慈寺上方,却仿佛欺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使人发不出声,也透不过气。
僧、俗二人黯然失色,正欲接着往后听,忽然小沙弥前来说有事相禀。
大醉佛问道:“何事?”
小沙弥道:“有位女侠,要见陆大侠。”
陆思南心中起疑,问道:“是谁呢?她找我有什么事?”
小沙弥摇摇头,说道:“这个小僧就不知道了。”
陆思南道:“方便的话,小师傅就带她来此间罢。”
醉佛也说道:“你去罢,带她来这便是。”
小沙弥口中称是,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小沙弥便引进来一位女俠,随后上了一盏茶,就自行退去。
陆思南抬眼看时。
但见那女侠,二十左右岁年纪,脚步轻盈,身形飘洒。当真是个绝代佳人。
她生得:
肤光更胜北疆白雪,双眸恰似西湖清波。
眉间透英气,一张菱脸点红唇。
纤指弹細腰,浅蓝衣衫裙摆飘。
满室兰香留不住,一香未过一香袭。
任凭那世间风尘妖娆女子,比不得眼前半点侠女风姿。
陆思南不禁看得醉了,一时说不出话。
忽然窗外电光一闪,好似欲将墨云劈做两处,只一照,便看清了云态团积,棉层百叠。随即雷声滚滚犹似万马千军杀到。天威所致,文释不全。大雨将倾,人又奈何。
话转房内,那女侠上前问道:“请问哪位是陆大侠?”
僧、道二人一同瞧着心神痴醉的陆思南,气氛稍显尴尬。
陆思南赶忙回过神来,深施一礼,说道:“在下便是。”紧接着又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俠回礼,又向僧、道二人施礼,说道:“在下是峨眉派俗家弟子,掌门明心师太正是在下恩师。小女姓李,名霜凝,初入江湖,还望陆大侠和各位大侠不吝赐教。”
僧、道二人皆还施以礼。
陆思南又问道:“不知姑娘找在下有何要事?”
李霜凝说道:“家师早已知晓武当派叶真人遭奸人谋害,特命我下山来寻陆大侠,请陆大侠主持公道,维护正义,惩治奸徒。所以特意派我来全力辅佐您。”
陆思南问道:“明心师太如何知晓?”
李霜凝叹道:“那晚,叶真人遇害,是我亲眼所见,只因我武功低微,无法出手相援,当我回到了峨眉山之后,便将一切禀明了家师。”
陆思南并没有专心听她说话,只听得懵懵懂懂,却偏偏回言道:“原来如此。”
方才就在李霜凝说话的时候,陆思南一直目不转睛的瞧得入神,看着她不停闪烁而又富有灵性的眸子,看着她说话时上下翻动的嘴唇,反而她说的话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陆思南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胡思狂想,却偏偏又被这胡思狂想所控制,浪迹江湖数载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此刻他已不能组织自己的思维了。他很想问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恰巧当时还有一个性急之人也想这么问问他。
大醉佛轻轻地拍了拍陆思南的肩膀,说道:“贤弟,李姑娘请你引荐我和关兄呢?已然说了两回了,你全没听见吗?你这是怎么了?”
要不是醉佛拍他肩膀,他的思维全在“云霄追鹤影”呢,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正轨。
陆思南抖擞精神,说道:“我只是捉摸不透,你一个小女子,只身一人,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李霜凝向右侧一偏头,又立刻回正颈项,说道:“若论当世武功有谁最高,当然是一僧、一俗了。所以我想先来这净慈古寺试试运气,现在找到你了,说明我的运气还不错呢。”
陆思南摆手笑道:“江湖上的事,你还是知之甚少。论武功,哪有谁是最高的呢?”
当下,为李霜凝引荐僧、道二人。
陆思南说道:“这位是慧能大师,就是方才你口中提到的高僧,江湖人称——大醉佛的便是。”
醉佛双手合什,口念阿弥陀佛。
李霜凝拱手道:“大师名号,如雷贯耳。”
陆思南又道:“这位是江湖人称笑面阴阳——关照青的便是。”
李霜凝脸色稍显凝重,又拱手道:“关师兄,贵派掌门叶真人的事······”说到这里,便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就又把话咽了下去。
关照青拱手还礼,问道:“姑娘是在哪里看见的?”
李霜凝道:“关师兄,你先说说事情经过吧,一会我再告诉你。因为当时你走之后,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呢。”
关照青点了点头,说道:“先师的的确确是被奸贼所害,而这一切都是他老人家亲口对我所说。如今不能血刃奸贼,愧对先师在天之灵。”说着潸然泪下悲愤不已。转身走向窗边,放眼望去,外面下起倾盆大雨来。一珠珠水串已将青砖灰瓦砸得雾起烟生。
三人都等着他说个究竟。
那一夜,武当派叶真人的屋顶青瓦响动,关照青奉师命出来查看。只见一人身着夜行黑衣,身影闪动,瞧不仔细。
关照青朗声问道:“何方神圣,报个万儿罢。”
那黑衣人却道:“想知我名号,能追上我就告诉你。”
说完,二人一前一后,一遁一追,都往林中而去。
时间一长,那黑衣人脚力不足,速度明显缓了又缓。关照青抓住机会,一个纵跃翻空,伸手向黑衣人背部抓去。
那黑衣人,耳听得身后有袍袂呼呼带风,随即扭转身体,不等对手落地,运劲出掌。二人掌力相抵,黑衣人纹丝未动,他双腿就像大钉,铆在地上一般。
关照青被掌力弹回。若是一般侠客,即便不被掌力所伤,也不能安然落地,丑态百出实属正常。而关照青是何人?武当高侠也。他技艺绝伦,在当空使了一个“归燕还林”瞬间找回了身体平衡,随后飘然落地。
二人交手之后,心中都是一惊。
关照青问道:“汝是何人?夜闯武当,意欲何为?”
那黑衣人十分沉稳地回道:“你不必问我姓名,就算让你知道了,也是毫无意义,因为对于一个死人来说,世间的事都与你再无相干。”
关照青心想:虽不明此人来意,但却好生狂妄,方才我被你掌力弹回。只是因为我跃在空中,脚下无根,无处借力而已。还当真以为自己武功了得,想杀人便杀人吗?想到这,关照青哂笑不止。
那黑衣人心里一时糊涂便问道:“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可笑的呢?”
关照青收敛了笑容,说道:“我笑汝不先称称自己的斤两,就说起疯话来,岂不可笑?”
那黑衣人道:“人活着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活得明明白白,所以发笑。人死的时候,都死得不明不白,反而闭紧了嘴巴。是不是很奇怪?”
关照青道:“如你所说,我笑与不笑,明与不明都是徒劳,是吗?”
那黑衣人道:“对于死人来说,正是这样。”
关照青辨认不出那人的声音,心中满是疑惑,但听那人口气,已然不会再说出缘由。当即说道:“阁下不敢以真面目视人,又将生死之事挂在嘴边,请问阁下当真要杀我吗?”
那黑衣人掏出铁杵,摆出架势,狠狠地说道:“留着你的问题去阴曹地府问吧。”
关照青蔑视道:“那就要看阁下有无真本事了。”说完将长剑抽出剑鞘,使出武当剑法起手式,只待对手来攻。
那黑衣人发足奔来,抡起手中铁杵,直击关照青太阳穴。招式平实简明,但力道十足。
关照青没有理由硬接,身形轻轻后仰,只一撤步,便已躲开了攻击。铁杵“唰”的一声,从面前划过。
只见那黑衣人反手一撩,又攻了过来。关照青依法炮制,又闪开來招。而这次,那抡空的铁杵却狠狠地砸在了树杆上。
“咔嚓”一声,树干爆裂,从断裂处急速地倾倒,重重地拍在地上,周围烟尘四起。
关照青暗想:此人膂力惊人,必然大有来头。当下仔细打量那黑衣人手中铁杵。像是乌斯藏所打造的佛杵,随即问道:“汝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使乌斯藏的佛杵。”
那黑衣人也不在掩藏身份,缓缓的摘下面罩,说道:“现在你见了我的模样,呆会死的时候只会平添恨意,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关照青瞧见那人是个光头,身形魁伟,手里握着乌斯藏佛杵,也猜出了一二。随后说道:“原来是个喇嘛,你不在乌斯藏念你的经,却偏要到这里来生事,何况我与你并无冤仇,为何要来杀我?”
那喇嘛回道:“因为有人要我杀你,而我也是专为度你而来。现在全都告诉你了,可以安心赴死了吧。”说完,立刻使出了他三十六路密宗神佛杵。铁杵翻飞,招式刚猛。
关照青不敢怠慢,凭借轻灵的身法,将铁杵的攻击尽数躲过。长剑挥洒自如,用的是一套太乙玄门剑。那剑法时而连绵不绝,时而瞬间爆发。他剑随身走,心从剑意,将手中长剑也使得发了。
二人斗在一处,百十余招不分胜负。堪称棋逢对手,一时间难分伯仲。
忽然,林中有人顺风传语:“大胆番僧,竟敢来武当撒野,我看你是活腻了。”人随音到,原来是岳照同。
岳照同又道:“师弟莫慌,我来助你。”跟着拔剑上前,和关照青一起对付那乌斯藏喇嘛。
那喇嘛抵敌不住,大声叫苦,跳出圈外。怒道:“你武当派是名门正派,素来以俠义闻名。今日却仗着人多打我一个,算什么英雄?”
关照青轻轻笑道:“方才,单打独斗,百十余招,不分胜负,你自以为与我旗鼓相当,其实我早看出了你的破绽所在。若是再斗下去,三十招之内我必胜你。”跟着转头,又对岳照同说道:“对付这宵小狂妄之辈,何劳师兄出手,我一人足矣。师兄,你只在此处为我掠阵,看我如何将他收拾了。”
岳照同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师弟小心了。”
关照青称是,回过头来,方欲再去独斗大喇嘛。忽然,身后掌风袭来,速度快如闪电。
来不及反应的关照青被那掌风打在了后心上,一时站立不稳,跌跌撞撞的朝那喇嘛方向扑倒,只觉得喉咙一甜,口吐鲜血。但他不敢迟疑,连忙撑起上半身,惊疑地望着岳照同,问道:“师兄,你······?”
岳照同并没有答话,只是慢慢的走了过来,用剑指着关照青。目光寒冷逼人。他的心,从此变得冷酷无情。为了满足欲望,所有的情谊又都算得了什么呢?
那喇嘛格格怪笑,说道:“你这人问题太多,刚才我就对你说过了,知道了答案,只会平添恨意,反而死去的时候会更加留恋人世间,所以死的一刹那,太痛苦,太痛苦。”
关照青心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今日我死在此地,果然如这喇嘛所说,死得不明不白。
他有太多的不明白,却以为没有机会再问个明白了。
岳照同此时决心以下,冷冷地道:“师弟,你不必明白,你也不会明白,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辰,我这就送你上路。”
正在他举剑要斩关照青之时,耳听得脑后有飞剑刺来,吓得紧忙回身,眼光恍惚瞧见一人飞至,连忙用剑挡开飞剑。当即又遭一拳来袭,那拳气劲威猛,包含万钧之力,速度奇快,已然闪躲不开,只得打出左掌,硬接了去。
“咔嚓”一声,这次爆裂的不是树干,而是岳照同的左臂。岳照同闷声倒地之后惨叫连连。
一旁的大喇嘛立即摆出防御架势,稳定了心神之后,这才瞧得清楚,那飞至的人是个老道。
只听那老道说道:“照同,昊天拳我教给你了,你瞧清楚了吗?”
岳照同吓得一腔血全涌上了头顶,身子都凉了半截。顺月光仔细看时,老道是有影子的,并不是鬼魂。他强忍着断臂之痛,问道:“师傅,你······你不是中毒死了吗?怎么?”
叶真人道:“照同,你知错吗?”
岳照同扶着受伤的左臂,手肘处,白骨森森的支出了袍袖,鲜血也染红了道袍。他摇头叹道:“我计不成,有死而已。又何言对错。”
叶真人叹了口气,将负伤在身的关照青扶了起来,悄声的说道:“照青,你师兄在茶中下毒害我,那是密宗毒药,名唤——绝星泪,一定是他勾结那乌斯藏喇嘛所得。我早已毒走心脉,必死无疑。”
关照青一听头昏脑涨,失口便道:“师傅······”
叶真人立即按住了关照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声张,接着说道:“那时我用‘假死存真’之术骗过了他,才能与你相见。我现在真气散尽,将死矣。你切忌悲伤,被他瞧出破绽。”
望着强忍着泪水的关照青。叶真人从怀中掏出了金佛,递给他,随即说道:“金佛中的秘密,你自行参透吧。快走······”话一说完,双手背后,立而不动,任那袍袂随风轻摆。
关照青不敢面露悲伤,稽首一拜,随即转身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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