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要做一棵日本的树

作者: 任频捷 | 来源:发表于2017-07-31 18:54 被阅读25次

    前几天和朋友看电影,早到了一会儿电影还没开场,于是我们买了一大盒爆米花坐在边上聊天。我随意说起了最近经常去台北出差,每次到了那里就感觉哪儿哪儿都舒服。建筑低调质朴,人温婉有礼,食材好,物价低廉,真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他说,“那你应该更喜欢日本啊,台湾就是一个山寨的日本。”我说,“此言差矣。台湾结合了中国的传统和日本的精致,保留的恰到好处。

    起码,台湾的树长的就是树的样子。”

    然后,我给他说了一个故事。好多年前我第一次去日本,看见东京所有的树长的都是整齐划一,横是横,竖是竖。我很惊叹,也很疑惑,日本各种东西都精致到了极致,难道连树都变种了?一路上我带着这个疑问一直到了京都。

    在一个寺院里,我看见了一些正在长大的小树。这些树新生的每一截树干与树枝,都被木板或者铁丝固定住生长的方向。原来,这些整齐划一的园林是这么来的。看到这个景象,我就突然想起了以前读到的一则新闻中说日本的某些年轻人很变态,把小猫放在瓶子里养,看看是不是能养出一只方猫来。感慨他们残忍的同时,我很纳闷他们是怎么能想到这种变态的方法的。这种思维是从哪里来的?现在,我知道答案了。精致固然好,但若这种精致的一分一毫都是刻意禁锢雕琢出来的,再好看也让我不寒而栗。因为它没有生气。

    电影要开场了。走到门口检票的时候,我扔了一粒爆米花到嘴里,然后笑着对朋友说,“我可不要做一棵日本的树。

    道法自然。说起这个,想起年前深圳的好友胡老师来北京看我,我们喝茶聊天。他是一位非常严谨的IT工程师。交谈中他问我,“你做了这么多菜,我问你中餐为何不能像西餐一样做到精确?这个多少克,那个烤几分钟?而是喜欢用诸如少许等模糊语? 我看中国人就是不够严谨。”我说,“中国人一直这么做菜,一定有它的道理。”

    先以时间为例。西餐中最常见的烹调方式是烤,当把食物放进烤箱后我们一般就去忙别的事了,非常容易忘记烤箱里还烤着东西。而且烤箱是密闭的,透过玻璃也不一定能清楚的看见烤的程度。所以对于烤箱而言,定时就显得非常重要。然而,中餐最主要的烹饪方式是炒。在炒的过程中,人不可能走开,而你总是一边炒一边看着菜的变化的。一旦火大快炒糊了,你肯定会立即关火。这多简单,一定比拿着一个计时器要方便。何况灶具燃力不一样,火大火小也很难精确描述,定死一个时间反而可能出错。所以对于炒,往往用状态来描述。比如,豆腐小火煎至金黄,洋葱中火炒至软烂等等。

    而中国的蒸菜就需要精确时间。比如我们做清蒸鲈鱼,待蒸锅内水沸腾,大火蒸6分钟,关火让余温虚火继续蒸5分钟,这样蒸出来的鱼既蒸熟了,又肉质滑嫩,保持了鱼的原汁原味。民间说“一揭三把火”,蒸菜中途揭盖会使得蒸锅内温度瞬间下降,盖上盖再等温度回升就会影响食物的口感与味道,所以不能掀盖去观察菜是否蒸熟了。那么定好时间就很重要,在这一点上蒸锅与烤箱的原理一模一样。

    炖汤,大火煮开后,小火煨多少时间也要有一个明确的讲究。这中间会有个体差异,但是牛肉不小火煨个四十分钟以上,一定不会熟烂。所以我们在写菜谱的时候,对于这些关键点都是非常清晰的。

    再比如说,西餐里的甜点做蛋糕,每一种原料都必须精确,否则打发的程度不一样,泡打粉的克数不准确,最后都会直接影响到蛋糕的绵软与口感。而在这一点上,中餐的面点也并无不同,1斤面对应几克酵母几克泡打粉都非常有讲究,还要随天气变化调整发酵时间。如果不精确,一样做不出好吃的包子、馒头。

    所以如何描述一道菜,该在哪个维度描述严谨,与如何做这道菜有关,与烹调方式有关,却恰恰与中餐还是西餐关联并不大。我们形成的习惯,往往是因为需要。需要的东西,它自然而然就会形成,留下印迹,变成习惯。

    我有一些非常认真的达人朋友对美食很有研究,经常在群里讨论我做菜的方法。比如,朋友说我做的清蒸排骨与粤式茶楼的方子不一样。我笑着说,我做的是家常清蒸排骨啊。若说制作方法,仅清蒸排骨一样就可以有几十种做法。若论粤式茶楼的做法,那各家茶楼恐怕也都有各自的小秘方,家家都不一样呢。而自己在家里做,最重要的是简单好吃,不要刻板僵化才有意思。

    若是做连锁餐厅,讲究味觉的统一与标准,那各个方面则必须严谨,统一采购食材、统一灶具,将火候、调味料精确到分毫。但我们不是培训厨师,而是要让大家体会到烹饪的乐趣。因此对于家常菜来说,让大家喜欢看,愿意学,乐于做,而且做的好吃最重要。再根据季节、时令,慢慢学会一些养生之道,根据天时气候去调整自己的饮食,改善自己的身体,那就更好了。

    也经常有朋友会问我菜谱里调料的准确用量,我却通常只说个大概。因为放一勺还是一勺半料酒,或是一勺还是两勺酱油,这本来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你口重,就多放一点,喜欢清淡,就少加些许,丰俭由人。即使你不小心多加了一勺,那也未必会对菜的口味产生很大的影响,何况你还可以去调整。如果酱油不小心加多了,那就少放些盐降低咸度,或者多加一点糖,味道也就提上来了。这就跟画油画一样,这块油彩用重了,再涂一层浅色去中和一下,可能出来的那个层次感比你之前想象的还要好。更何况我总觉得,做饭不应该像做科学实验,而应该像画画一样是一件有趣的事儿,随心所欲不逾矩。

    画画是我的爱好。记得有一次朋友非常想要我的一幅画,我答应了,却又因为自己很喜欢,于是照着画了幅一模一样的。临摹嘛,原作中遇见的问题,修改的痕迹在第二幅画中都没有了。那是一张没有瑕疵的画,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喜欢,因为它毫无生气。从此之后,我再也没画过两张一样的画。

    因为吸引我带着一颗热情的、好奇的心去创作的动力,并不仅仅是画出一幅美丽的图画。创作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最后的作品是什么样的。我创作中的想象,那些天读的书,当天的心情,这幅画要送给谁,都会影响到作品最后的样子。正是这种未知和不确定才是我创作中最大的动力,才是作品的灵气。

    以前因为做林业项目去过柬埔寨的原始森林。这些树,有的高一些,有的矮一点。有的两个人抱都抱不过来,有的挤在几棵大树中间比较细小。他们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整齐,但是当你走近,却连呼吸都会变得生动起来。

    森林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这种美是那么的有生气,给我们的身心都带来滋养。让我们放松、让我们愉悦,于是脚步也不知不觉轻快了些,心中不由的生发出一种勃勃的生机以及许多的美好来。

    为什么这种美那么的有朝气、有力量呢?因为它来自伟大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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