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的脸面

作者: 秦岭边的小镇 | 来源:发表于2017-10-24 00:29 被阅读97次

    季长江下班回到家。房间里,女儿季果果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厨房里,锅铲在炒锅里翻动的声音,跟随着土豆丝的酸辣味道一起传出来,他的妻子杨慧茹在做饭。一切都和平时一样,除了,季长江今天的闷闷不乐。

    季长江摸了摸季果果的头,季果果头都不抬地叫了一声爸,又陷入在作业海里。季长江把钥匙和手套扔在桌上,将身体交付于椅子,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里,季长江的心情舒缓了起来。

    杨慧茹端了两碟菜进来,冲季果果说:写完了没,没写完先放下,吃过饭再写。果果应允,收拾着作业。杨慧茹要转身去盛饭,忽然发现什么了,盯着季长江看,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高了声音说:呦,我说呢,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地,做下什么下作事了,让谁把脸都给抓烂了!我这个当老婆的还没怎样呢,轮得到谁抓破了你的脸!你给我说!

    季果果瞪大眼睛,看见她的爸爸左脸颊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中间两道都快要流血了。

    季长江眉毛竖起来,他冲气急败坏的妻子瞪眼说:消停点,瞎掰掰啥!我做什么下作事了?再胡说,小心我扇你。

    季长江长相有些好玩,眼睛小眉毛短,眉眼之间迷糊着,平时总让人以为他没睡醒,没有洗脸一样。所以,他瞪眼时,象是朝人翻白眼一样。

    杨慧茹不依不饶地吵着:不说清楚,今天谁也别想好过!我一直忍你,但这事不能忍了。

    季长江恼了,在桌子另一头把手套拿起来,重重地摔了一下,说:够了够了,今天够倒霉的了,你还跟着添乱!回来路上碰见冯四和他老婆田玲打架,我好心拉架呢,挨了误伤,田玲抓冯四呢,抓到我脸上了。都跟你说了,别再提这扫兴的事了!

    杨慧茹将信将疑。但季长江早晨出去好好的,即使他和别的女人怎样出了事,也不会在大白天。这样想着,杨慧茹说:人家两口子打架,你掺和什么?活该。杨慧茹话是这样说,语气里的火药味已经消散得近乎无了。

    季长江不耐烦地挥着手说:把你的嘴闭上,端饭去。吃饭!

    一夜无话。

    第二天,季长江把摩托刚推出来,邻居的秀娥正扫院子,看见了说:呀,今天咋挂了彩了,成伤病员了!昨晚为啥把慧茹惹恼了,被抓成花脸猫了?

    季长江平日不喜欢秀娥,不太理她,嫌她是一个广播电台。但今天他不解释,怕待会儿让秀娥凭空揣测添油加醋地编排,再满村去张扬,他有嘴都说不清了。于是他说:去去去,几十年了,慧茹什么时候抓过我的脸了。昨天上班不小心蹭的。

    秀娥呵呵地笑了,秀娥说:慧茹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不知道你长江是什么样的人么。你厂里的女工多,你又是头头,谁知道被哪只花猫抓了呢!

    季长江说:你没当记者,真可惜了,看你制造新闻的本事大的。好好扫你的院子,当心树叶子落下来把你舌头砸了,没有了吃饭的本钱。

    秀娥哈哈大笑。季长江骑车走了。

    屋子里的杨慧茹听到了丈夫和秀娥的对话,脸色由晴转阴。秀娥关于季长江厂里女人的话,落在了杨慧茹的心尖尖上。杨慧茹想,自己昨晚是不是太轻信季长江了?为什么他昨晚对自己说是被田玲误抓的,对秀娥又说是加班蹭的呢?

    难怪杨慧茹这样想。中年夫妻,感情不感情的,似乎已经谈不上了。半个月一个月,背对背睡,谁都不碰谁一下,是经常的状态。再加上儿子的事情;提起儿子的事情,杨慧茹就叹了一口气,在床上坐了下来。

    他们的儿子,初中念完就到南方打工去了。这也没有什么,关键是后来,儿子谈了一个外地的女朋友。谈就谈吧,反正要娶回家的。谁知道,这女娃家里姐妹几个,没有兄弟,是要招赘进门的。季长江和杨慧茹坚决反对,他们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啊,别说那么远,就是附近,也不可能让儿子当上门女婿啊,又不是日子过不到人前面去,给儿子娶不起媳妇。

    但儿子不听。儿子说他们老脑筋,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个。后来,儿子偷了户口本和身份证,在外地偷偷把婚结了,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儿子的选择,让季长江两口子在此后的几年里都转不过弯来。季长江觉得,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是替别人养了,即使儿子将来有了孩子,也跟着别人姓,自家季家连一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了。因此,季长江也没少埋怨杨慧茹,怪她娇惯儿子,落到这样的下场。杨慧茹虽然不认可季长江的说辞,但她既心疼儿子,也心疼季长江,夹在中间为难。季长江埋怨的时候,她总是忍着不反驳,希望季长江心里能好受一些。久而久之,倒真象是她的过错了,夫妻之间也有了看不见的隔阂。

    杨慧茹一整天心里都乱乱的。

    季长江到了厂里。他想避开那些女工们,但怎么避得开?女工们见到他的脸,好一阵大惊小怪地嬉闹;季长江不得不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真相。女工们不信地笑着说:谁知道呢,劝架能有那么巧的,自己反被抓了脸?或许是季主任被嫂子抓了现行,嫂子就给季主任按了图章呢?

    女工们放声大笑。象所有寂寞的人们一样,她们不会放过每一个新鲜的快乐的话题。

    季长江好脾气地笑着说:赶快干活,上班了还叽叽咋咋地,老板来骂我不替你们挡着了。

    女工们回应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吧!看你怎么出门见人哩!

    季长江不担心女工们吵吵,他担心一个人。他用眼睛巡视了一圈,看见那个人静悄悄在角落里,眼角都不瞭他,脸上的天气已经是阴天了。

    那个人,比季长江小不到十岁,名字里也有一个慧字。但此慧非彼慧。此慧大名曹小慧,也是季长江手下的员工。平日里,季长江没有少给小慧照顾。当然,他得到的东西,远远比他给的照顾多。

    中午在饭堂吃饭的时候,季长江装作不经意地坐到了小慧身边,小慧把屁股往离季长江远的地方挪了挪。公众场合,小慧这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别理我。季长江懂了,时机不对。于是,他不和小慧说话,和别的女工们嘻嘻哈哈起来。

    其实,人们的眼睛亮着呢,季长江和小慧的那点事,谁也瞒不过。但与别人又有什么关系?茶余饭后的闲磕牙罢了。

    下午下班,季长江在半路上截住了小慧的电动车。好在小慧回家路上就她一个,不用担心碰上其他人。季长江左拦右拦,好说歹说,说了半天,小慧才不强硬地要走,才愿意给季长江一个解释的机会。小慧开口问季长江:你不是说,和我在一起,不碰你老婆了么。那你脸上的伤究竟怎么来的,该不会是你在她跟前骚情,被她抓的?

    季长江说:好我的小慧哩,没有你,我都不碰她好久了,更何况有了你呢。她能和你比?那不是乌鸦比天鹅呢。

    小慧噗嗤一声笑了。小慧一笑,季长江才跟着笑了。季长江说:真的没骗你,以后我再也不管闲事了,他们爱打架就打去,打出人命也不归我管了。

    小慧瞪了季长江一眼,说:一个村里一起长大的,该劝还是要劝的。

    季长江乐得眼睛都眯不见了。季长江说:我就喜欢你通情达理。

    季长江深知,小慧在这个方面吃过亏,她的丈夫就是因为帮同学拉架,误伤了人,现在还在监狱里没出来。小慧没有因此而离婚,她等着丈夫呢。虽然小慧和自己好,但季长江一点也没有因此看轻小慧。小慧是一个好女人,又年轻,守空房太残酷,能决心等丈夫,已经够好了。

    小慧说:不到我家里坐坐去?

    季长江看出了小慧眼里的渴望。季长江抱歉地说:今天不行,今天晚上要回去给玉米浇水呢,旱得太久了。

    季长江看到小慧眼里亮晶晶的星星落了。季长江赶紧说:明天下班带你去逛县城夜市,你不是说想买连衣裙呢,咱给你买一条最好看的。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慧,季长江回到家来,就比往常晚了一个多小时。杨慧茹的脸乌云密布,眼看着一场暴雨就下来了。这也正是季长江拒绝小慧邀请的原因,虽然那会儿季长江还不知道因为什么,自己要拒绝小慧。此刻,他知道了。

    杨慧茹责问:你不是说,田玲把你的脸抓了吗,怎么不敢给秀娥说真话。

    季长江把钥匙吧嗒一下扔在桌上,说:你一天闲的慌,秀娥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唱出去,田玲不难为情?

    杨慧茹反驳说:你知道人家难为情,有谁管你花着脸,难为情不难为情!我就是不信,你会好心为别人背黑锅!田玲是你什么人?

    季长江燥了,指着杨慧茹说:你一天净胡搅蛮缠,无事生非。你说,田玲是我什么人?你看这日子过得成,过不成咱就不过了。

    杨慧茹哑了。季长江每每这样说,她就败下阵来。自从儿子的事后,一家人的心气儿散了许多,她不能再让家散了啊。

    但杨慧茹还是不甘心。她说:我去问田玲呀,看你有没有骗我。

    季长江烦躁地指着大门:你去,你去,赶紧去。问不清楚别回来。

    杨慧茹一路犹犹豫豫,走到了田玲家门口。田玲家在村头,季长江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杨慧茹都到田玲家门口了,,却没有勇气进去。她不知道怎样开这个口。

    田玲端了一盆水,正要泼在院子里,看见了杨慧茹。田玲连忙把杨慧茹拉到了家里。灯光下田玲一脸羞涩。田玲说:嫂子,我正准备明天到你家去呢。你看,昨天和我家那个挨刀的生气,没想到把长江哥误伤了,传出去都让人笑话死了。我正说给你和我长江哥赔个礼去呢!

    杨慧茹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杨慧茹说:你长江哥就是热心肠的人,没事,他和我都不会计较,赔的什么礼呢。

    两个女人又亲亲蜜蜜说了一阵,田玲把杨慧茹送出家门。

    杨慧茹脚步轻快地往自己家里走去。忽然,她撒腿跑了起来:灶上的小米粥还煮着呢,该不会糊了吧?那个木头,油瓶倒了都不愿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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