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摩托车龙头上的人,心思只能集中在当前飞驰的那一秒钟; 他抓住的是跟过去与未来都断开的瞬间,脱离了时间的连续性;他置身于时间之外;换句话说,他处在出神状态;人进入这种状态就忘了年纪,忘了老婆,忘了孩子,忘了忧愁,因此什么都不害怕:因为未来是害怕的根源,谁不顾未来,谁就天不怕地不怕。
速度是出神的形式,这是技术革命送给人的礼物。跑步的人跟摩托车手相反,身上总有自己存在,总是不得不想到脚上水泡和喘气:当他跑步时,他感到自己的体重、年纪,就比任何时候都意识到自身与岁月。当人把速度性能托付给一台机器时,一切都变了:从这时候起,身体已置之度外,交给了一种无形的、非物质化的速度,纯粹的速度,实实在在的速度,令人出神的速度。
精彩绝伦的描述,对现代社会的一些观察可以说是洞彻本质了。我们总是把开车比较焦虑暴躁的人归为路怒症,也对,但是米兰·昆德拉的这个描述毫无疑问会更精准一些,当有些人在车上把这方向盘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目的地,他忘记了时间,他忘记了车子,他无视风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的,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当我们自己站上跑道的时候,我们竭尽自己的所能尽力去奔跑,但是我们不可能超越自己的极限,我们会想到我们的年纪、身体。那么我们开车的时候我们为什么可以不顾车子的性能,总想着风驰电掣,总想这超越别人呢?
这是一种细微的心理,虽然我说不清楚这种心理机制,但是感觉到这个表述是正确的。
慢的乐趣怎么失传了呢?啊,古时候闲荡的人到哪儿去啦?民歌小调中的游手好闲的英雄,这些漫游各地磨坊、在露天过夜的流浪汉,都到哪儿去啦?他们随着乡间小道、草原、林间空地和大自然一起消失了吗?捷克有一句谚语用来比喻他们甜蜜的悠闲生活:他们凝望仁慈上帝的窗户。凝望仁慈上帝窗户的人是不会厌倦的;他幸福。在我们的世界里,悠闲蜕化成无所事事,这则是另一码事了。无所事事的人是失落的人,他厌倦,永远在寻找他所缺少的行动。
我看后视镜,还是那辆车,由于迎面而来的车流而无法超越我。司机旁边坐着一个妇女:那个男人为什么不对她说些有趣的事呢?为什么不把掌心按在她的膝盖上?这些都不做,却咒骂前面的驾车人开得不够快。那个女人也没想到用手去碰碰驾驶员,她在心里跟他一起开车,也在咒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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