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道是梨花( 34 )
34节 上课
谢佳宁站在水房的窗前，目送卢海东的身影走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喜欢站在水房里，看风景，看人流，看阳光一点一点升起，水房面南，宿舍面北，在宿舍看山，在水房看太阳，就像从黑夜走向白天，从幕后走到台前。
晨曦中薄雾渐起，氤氲中，海东年轻的身躯蓄满力量，像一阵风吹起号角。手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却愈发像个小火苗，漫延起来。
他五点就敲了她的门，扰了她的清梦，他赶早班车上班去了，昨夜在她这里赖到十二点，今早还是神采奕奕，她是真困，睡眼惺惺，却又睡不着了。
周末的校园还是那样静谧，闭着眼睛，感觉空气一层一层在流动，她像深水中的一尾鱼，一动不动，又小心又敏感地蛰伏着。
县城一家别有情趣的饭店里，佳宁见到阔别五年的班主任张老师，现任教育局局长。
这个男人已不同于五年之前，身上的儒雅之气被一种别样的气势代替，这气势让佳宁更陌生更怯意泛起。
做了他三年的数学课代表，还是没跟他混成熟人，这是她的错，三年中，其实他也流露出数次的关心，而她永远是乖学生循规蹈矩的模样，只有一次老师约她一起打羽毛球，她才像个朋友式的开心笑过，那时，他是班主任，数学老师，像个哥哥似的叫过她“小才女"，那时，他没有腆起的肚子，他瘦得像闪电。
现在，他在她的面前，笑呵呵的，像个陌生人一样，身躯是陌生的，笑也是，而她，只能把这陌生感咽下，去理出记忆深处的温情。
“谢佳宁，你真够可以的，我还以为你永远不给我打电话呢？我还寻思呢，高中毕业后，咱班差不多所有的学生都给我写了信，我的得意门生你，怎么就不给我写？高中时我得罪你了?"
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问，让做足准备的佳宁双脸依旧浮起云霞。
“老师，没脸面对你，你对我期待那么高，我却考了那么垃圾的学校……"
“哎，你呀，想太多了，可是，大学不给我写就算了，毕业分配怎么也不找我？我以为你有别的什么好门路呢？一看派遣表，才知道你被分到背山镇了。"
“谢佳宁！你让我说什么好？我统共教了五年学，只有把你们班从高一带到高三，你们是我最珍贵的回忆，有时候我就想，我这个老师当得真失败，怎么把你教得榆木脑袋不开窍啊？你要来找我，我能不管你?"
“上次去你们学校，本想见见你，你躲着我，不露面，我就想着，看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要是没有陈诚这回事，你是不是就不跟我联系了？还是只把我做为教育局的局长对待？"
“佳宁，我跟你说，在你面前，没什么局长，你还是把我当老师就好，我才舒服，我和你们的感情不一样！知道不？"
张局长说完这篇长篇大论，才停下喝了一口茶，感觉不过瘾，又向服务员要了酒。面前的姑娘被他训得一直红着脸，看着就让人起急又心疼，总归是自己的学生，此生为数不多的学生中最得意的一个，当时不掺杂质的再也难寻觅的真情意，而今，每天面对的各种各样让人厌倦的嘴脸和繁杂事端，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就更加弥足珍贵了，他不觉叹了口气，目光缓和起来。
他用公筷给她夹了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你在那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早习惯了，校长和同事对我不错。"退去脸上红晕，佳宁松了口气。
“就知道你是这样，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个性子，适当时候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下，该向上跑跑就跑跑，进步还是要有的，不然，别人怎么记得你？"
“那以后，我可要抱抱老师的大腿了！"佳宁总算找到点感觉。
“老师的大腿随便抱，就等着你抱呢！丫头，你还在象牙塔里做着梦呢！我看我真得给你上上课！让你醒一醒，中国人最讲什么？关系！这个关系是什么？其实关系就是人情，人情怎么来的，都是跑出来的，距离若远，何来情？再好的情，也架不住时间和距离的撕扯冲刷，所以要走近才能生情，生情才会有关系，有关系在里面，你的事情就不算事情。"
“你安于一隅，自云守拙，望着别人进步，其实心里也有酸楚吧？你也想离家近，去好单位，做人上人吧？可是这些不是天上的馅饼，正掉下来砸你头上，你需要经营，经营自身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经营你的人脉，经营人脉就是经营你自己的前程和未来，酒香也需勤吆喝，人人都处在万丈红尘中，不任命，就得想办法改变命运，不是躲避和自怨自艾。明白吗?"
“嗯嗯……"
“这些话，我也只能点到为止，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要不我帮你垫个话，先在你们学校再向上走一步？"
“老师，还是不要吧，我刚工作两年！"
“这就是不求上进，两年怎么了？我在教育局干了四年就当了局长，论资排辈那是老黄历，你记住，坚信自己能行，那你就行，没有人天生就是什么材料，而是材料放在模具上适应这个模具。"
“自信点！我的学生差啥？"
佳宁点头，食之无味地嚼着菜，被老师教育的又感动又无奈。
“话说回来，你这样在下面锻炼两年也不错，上来时更得心应手，吃点苦也是好事，不用着急，先去高中，再想办法调县城，以后也可以考虑去市里，慢慢来，都有机会，上高中应该没什么问题，按程序走一下就行了。"
佳宁帮老师倒上酒，双手端起来:“老师，我敬你，感谢对我的教诲，我不太懂事，还得你提携。"
张局一饮而尽，“佳宁啊，说真的，我是真喜欢你，像妹妹一样，我即希望你成熟世故，又不希望，人真是矛盾啊！我这位置能跟我贴心说真话的越来越少了，学校那会儿的情谊是真情谊，所以，以后，别跟老师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多陪老师吃个饭聊个天就好，行不？"
“行！"佳宁端起自己那杯酒，也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滑入心中，着了火一般，烧得本来就红的脸更加红了。
张局看着她的脸直乐，“今天难得高兴，陪老师一醉方休，你得把这几年欠我的酒都喝了！"
佳宁心一横，“好，老师，今天我豁出去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第7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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