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雪后的窗台，洁白整齐的像块奶油蛋糕，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尝一口，只是无论雪还是蛋糕，这样短暂的美好总有一天会化掉。
看着窗外静谧的雪景，黄婷婷蓦然感伤了一下，大概在医院这种工作环境，人的情绪都很容易起起落落。
嘣！
一声巨响从走廊的尽头传荡过来，黄婷婷准备开窗的手定住了，只见里面哭着跑出一个人影。是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护士何晓玉，嘴里还咒骂着，“闹天爷怎么不让她死！…”
她才来这家医院一个月，在这周却是第二次遇见这种情况了。这个楼层的同事们都说，走廊尽头的那间ICU是修罗病房，没有哪个护士能在里面呆上三天。
看她们神神叨叨的样子，黄婷婷倒不以为然，以她对医护工作的认知，病人出现坏情绪都是正常的，她们要对抗的不止是疾病本身，还有复杂脆弱的人性。
“唉，再这样下去，就要轮到虐我们这些老菜皮了。”
陈佳莹叹着气，无奈的摇摇头，以这位病患的要求，年轻貌美的女护士本部基本虐尽了，难不成还从分院调几个来不成？
“护士长，让我去吧，我想试试。要是不行，您再想想其他办法。”黄婷婷自告奋勇，跃跃欲试的眼神里充斥着年轻的好胜心。
陈佳莹同情的拍拍她的肩，劝她，“阿黄，你才刚来一个月，我不想你这么快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话换谁听了都能听出其中的分量，趁早知难而退。但黄婷婷不，她这个人从汗毛直到骨子里，认准了要做一件事，十头牛也拉不回。
“好吧，一会儿等何晓玉哭完，你俩做下交接。”陈佳莹也不跟这种犟牛犊浪费口舌了，撞到南墙她就知道疼了。
“谢谢护士长！”黄婷婷感激不已的深鞠一躬，对这份工作瞬间充满了期待，感觉自己平淡的护士生涯终于遇到第一个挑战了，甚至有点小激动。
“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恶魔！人面兽心！丧心病狂！惨绝人寰！惨无人道！”何晓玉一边擦着鼻涕，一边骂着驴唇不对马嘴的成语。黄婷婷几次忍住了纠正她的冲动，听她把话说完。
“阿黄，专业上的问题我就不多说了，你比我强。但是关于这个人渣，千万不要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好的，谢谢。”
听完何晓玉莫名其妙的忠告后，黄婷婷准备好马上要给患者打的药，还细心的整理露出帽子的刘海儿，换了个新口罩，对着镜子笑了笑，调整好仪表和情绪后，充满期待的推着药车来到了走廊尽头的ICU。
推开门，一股清淡的百合花香气，透过口罩飘进她的鼻腔，感觉有点初雪的味道。
黄婷婷推着车慢慢走了进去，房间里静的只剩仪器死气沉沉的滴答声。走进里面，她才看见，病房里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位身材苗条，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黑而大的双眼充盈着水汽，和病床上的患者，两人都别过头，谁也不看谁。
“该点药了。”
黄婷婷一本正经的声音，打断了沙发上女子的沉思。她吸了下鼻子，站起来，看到黄婷婷胸牌上的名字，笑着寒暄，“黄护士..你好。以后你负责这里啊，小何护士还好吧？”
“哦，没什么就是眼睛哭肿了，护士长放了她半天假…”正在说话的黄婷婷听到病床上发出一声很不屑的“哼”，接着说自己的，“所以我来接她的班，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到的。”
“谢谢。”
黄婷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好像从这双水亮的大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怜悯。但她没有多想，走到床边，把药瓶挂上，挤出软管里的气泡，一股药水呲了出来，滴到了患者手背上。
“嗷呦，对不起，对不起。”黄婷婷道着歉，此时一道冷漠的目光投了过来，她终于看见这位“惨无人道”的患者长什么样了。
苍白的脸色，凹陷的双颊更显出鼻梁的笔挺，而且同样有双好看的大眼睛，只是相比站着这位的和蔼可亲，这双眼睛的瞳孔黑黝中有股深深的冰凉。
黄婷婷很理解这种眼神，住在这样病房里的人，眼睛里几乎没有过柔和的光。但眼前这个病人，让第一次见面的黄婷婷就有些心疼。她才20岁，还那么年轻。
“不好意思，药滴到你手上了。”她马上拿棉签擦拭那青蓝突兀的手背，看来以后她不用拿胶皮筋了。
“没关系，”女孩总算开口了，高扬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嘴角弯着明媚的笑容说，“反正我也感觉不到。”
黄婷婷尴尬的笑了笑，弯着腰，用酒精棉擦拭那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虽然她知道，这女孩全身自胸口以下什么都感觉不到，可下针那一瞬手还是微微颤了一下，幸好她拿的是细针头，一针扎进去那刻，她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好了，一会儿药点完，按铃我就过来了。”
完成任务的黄婷婷，仔细的收拾着用过的垃圾，眼睛忍不住偷瞄了女孩一眼，发现她眼睛盯着自己，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对她说，“小姐姐，你的眼睛真漂亮，好像有星星在闪烁。”
黄婷婷的脸一下红了，好在有口罩遮掩，但着急收拾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羞涩。
“哦… 谢谢。”说完马上退着车低着头出去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女子，皱着眉警告道，“李艺彤，你再说这种恶心的话，信不信我给你找个男护工？”
病床上的李艺彤又恢复了之前冷漠无望的脸，扭过头不看她，望着窗外飘荡的雪花，冷冷地说，“随你的便，冯薪朵，你最好找个电工，把这屋闸拉了，这样我死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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