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乞丐会以为‘皇帝挑粪用金大勺’,我当时就像一个没有见识的乞丐,愣头青一般地踏入了富二代的慈善晚宴。”
我听到这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愤怒,忍不住打断道:“你说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你觉得呢?”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晦明难辨,一会儿似是同情,一会儿又似是幸灾乐祸。
“我觉得?”我叫了出来,“我觉得自然是假的!”
“那这个故事便是假的。”他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样才对。”我满意地笑了出来,又耐心听他讲起接下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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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慈善晚宴是一场冷餐会,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坐着,站着,为不同的目的谈论着相同的东西。
陈辉穿着一套价格不菲的西装,脚配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在一个又一个抱成团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他有时会摆弄几下衣袖,有时又会摆过头去,用余光看看西装的肩角,而每当有人向他看去时,他都会对他们轻点下巴,报以微笑。
这一路走来,竟有好多人朝他看去,他们有的惊叹与揣测,有的带着尊重,有的甚至带着欣赏,这让他很受用。
仿佛一夜之间,他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嗯?”
他的肩角有些异样,于是他转头向旁边看去。
他的旁边,路凤凰正拂拭他的肩角,似在掸去上面的灰尘。
她见陈辉望来,妙目对视,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停在陈辉肩上的手顺势滑下,一路捋过袖子,抚平褶皱,一直滑到陈辉的胳膊处,将自己的右臂弯成一个三角。
陈辉一怔,这才惊觉他有些忘乎所以,于是强迫自己把心安下。
他对着路凤凰微微一笑,表示感激,挽起路凤凰,迈步向前。
路凤凰穿着一套晚礼服,脖间戴一串华美项链,项链的尾端缀着红宝石,垂在娇嫩白皙的颈前,衬得她十分高贵。
她的左手提着一个手包,右臂挽着陈辉,神态从容,即便处在这美女云集的宴会之中,也隐隐有种“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之感。
远远望去,他们两人就像一位美丽的公主和一位忠诚的骑士。
“许总!”
陈辉找到了许天,他此时正跟一个女人交谈着,神色敬重。
这女人神色从容,衣着素雅,宛若大家闺秀,正是许天的妻子,刘岚。
“嫂子好。”陈辉携路凤凰向刘岚问好。
“这位是?”刘岚看着路凤凰,眼中止不住地冒出惊叹。
她在路凤凰和陈辉的脸上来回打量,最终在相挽的两臂间定目,问道:“弟妹吧?”
路凤凰微笑道:“嫂子好。”顿了顿,又对许天笑道,“许总好。”
许天的脸上并不淡定,他显然也吃惊于路凤凰的美貌,闻言说道:“叫我许天就行。”
刘岚接着道:“没错,叫嫂子多生份,我叫刘岚,你以后就叫我岚姐好了。弟妹该怎么称呼?”
“路凤凰,”陈辉插进话来,“许总,嫂子,你们叫她凤凰就好了。”。
“那我就叫你凤凰了。”刘岚道。
“岚姐。”路凤凰识趣地应了一声。
这时,许天忽然拍了拍陈辉的后背,道:“小陈啊,正好你来了,陪我喝两杯吧。”
陈辉一愣,片刻后,惊喜应是。
他抽出挽着路凤凰的手臂,从桌上拿起一个酒杯,倒上了酒,对着许天道:“许总,我先敬您一杯。”
路凤凰微微尴尬,但很快又微笑起来,刘岚这时忽然拉起路凤凰的手,道:“凤凰,那边的蛋糕挺好吃的,我带你去尝尝,这边啊,不适合咱们。”
路凤凰想了想,点点头,侧过头去,道:“陈辉,我跟岚姐先……”
另一边,陈辉和许天正交杯推盏,脸色通红地在谈论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这一边的路凤凰。
路凤凰不禁有些失落,刘岚这时忽然上前,挽起她的手臂,带着她向不远处摆放糕点的桌子
走去,再没有回头看过陈辉……
许天注视着陈辉把一整杯一饮而尽,道:“小陈啊,前些日子我对你说的那些重话,你可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这人,这张老嘴啊,有时候真是贱呐!”
陈辉闻言,登时没忍住笑了出来,道:“许总,您说笑了。我心里一直知道,您对我的严厉批评,那是在敦促我变得更好,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往心里去?”
“好!”许天神情大悦,“你果然没辜负我一番苦心。”
陈辉微微低下头去,道:“许总栽培之恩,我没齿难忘。”
许天却似乎并不在意陈辉的回答,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刻,便又开口说道:“小陈,你很有潜力,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一点,因此对你的要求也就格外严格一些。但你得知道,璞玉无华,非打磨无以异彩,而我最乐意做的,就是打磨一块璞玉,让它能绽放出应有的光采。”
陈辉正低头倒酒,闻言,手上不由一抖,溅出了几个酒花。他心头似有热流涌过,顿觉一
暖,他抬起头来,两眼微微泛红地道:“许总,你……”
但就在下一秒,他终于直视许天神情的一刻,溅起的酒花落回酒杯,滚烫的双眼霎时转冷,微颤的双手再次握稳,他心头的热流,最终汇聚成了一汪寒潭。
许天的脖子渗出汗珠,两腮泛起潮红,两眼之中,三分火热夹杂了七分抑制,像极了一个看到猎物、伺机而动的豹子。
陈辉顺着许天的目光看去,目光落处是十几米外路凤凰和刘岚。
陈辉心中一动,蓦然转过头看向来路,他登时发现刚刚他身上的目光都已远去,且都飘向了与许天目光同样的方向。
路凤凰!
陈辉犹如醍醐灌顶,登时明悟:原来穿梭在这里的人,他们看到一副生面孔时,他的女伴才是他的身份!
“怎?怎么了,”许天回过神来,“小陈?”
“许总,嫂子正举杯向您示意呢。”陈辉微笑答道。
许天一愣,又向刚才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刘岚向他遥遥举杯,正点头示意……
刘岚把路凤凰领到了一排长桌前,长桌上摆放了各式糕点,极为精致。
路凤凰瞧到其中一样,眼前不由一亮,拿起来直接吃了几下,待吃下后,赞道:“这里的榴莲酥,做的不错。”
刘岚道:“是么?”
刘岚说着也拿了一块,吃了一口,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
路凤凰笑道:“酥点里边,我最爱榴莲酥,也吃得最多,因此这‘不错’的结论,是我在品尝了多地的榴莲酥,才得出的。”
刘岚惊喜,道:“酥点里,我也最爱榴莲酥!”
路凤凰微微一笑,道:“是吗?那岚姐你的品位不错啊。”
刘岚一笑,又从桌上拿了另一块糕点,放到盘中,递给路凤凰,边说道:“凤凰,你再尝尝这个桂花糕。”
路凤凰点点头,接过餐盘,拿起其中的糕点,轻轻送入嘴中。
糕点入口,虽花香郁口,却犹有甜腻之感,路凤凰不甚喜欢,但瞧着刘岚期待眼神,仍笑了笑,道:“这个也挺好吃的。”
“是吗?”刘岚顿了顿,“我倒觉得做的很差,它太甜了。”
路凤凰不禁有些错愕,不知该如何接话。
刘岚也不介意,又问道:“你在哪里工作啊?怎么从来没听陈辉提起过你?”
路凤凰闻言,一时竟有些迟疑,她将盘中的蛋糕又吃了一小块,才说道:“我平常在家的。”
话音落下,刘岚不由诧异出声道:“在家?”
路凤凰这时定下神来,笑问:“岚姐觉得我不像?”
“凤凰!”刘岚似乎并没回过神来,她先是轻唤了路凤凰一声,想了想,脸上又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许天是云京航空市场部的部长,而我是人事部的部长,要让一个人进入公司,绝非难事。”
路凤凰托住盘子的手不禁一抖,垂目看去,盘里剩余的桂花糕已裂成了两半,她震动的神情最多持续了一秒,便看向了刘岚,道:“岚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岚闻言却不答,只淡淡一笑,带着强烈的笃定,看向路凤凰,似乎十分有把握。
路凤凰见状,竟不禁有些愤怒,但很快就感到了一种无力,她知道,当一个女人要仰仗男人来生存的时候,她本身就处于下风,并且难以翻盘。
于是,路凤凰又问道:“为什么?”
刘岚的神情一瞬间竟有些复杂,她将目光垂下,轻描淡写地问道:“你知道当我看到你时,我想到了谁吗?”
路凤凰有些不耐烦,接口问道:“谁?”
“我,”刘岚指了指自己,“二十年前的我。”
路凤凰一愣,却见刘岚又问道:“凤凰,你觉得咱俩会成为好朋友吗?”
路凤凰脱口道:“什……什么?”
“毕竟你跟我都是同一类女人,”刘岚微微一笑,把路凤凰餐盘中剩下的桂花糕一把拿起,“我们喜欢的很多东西,仅仅是因为别人喜欢,我们才喜欢的,不是吗?”
话音落下,刘岚把桂花糕送入口中,咀嚼了几口,便吞了下去。
路凤凰闻言,竟不知如何辩驳,恰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翻盘的点。
“你说,”路凤凰看着不远处,终于又笑了出来,她拉长尾音,让它听起来能够耐人寻味,“我像二十年前的你?”
刘岚一怔,不由顺着路凤凰的目光看去,她看到了不远处的许天正望着这边,那带着温度的目光牢牢锁在了路凤凰的身上,似乎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刘岚一瞬间明白了路凤凰的意图,却无所谓地笑了笑,她从桌上拿起一杯香槟,对着许天举杯示意。
她神色如常,甚至还多了些亲密的笑意,像极了雍容华贵的妇人,在望着事业有成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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