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陈辉是否睡着了?
他并不知道,他只记得昨夜他为了入睡,做了许许多多的事——喝牛奶,喝啤酒,吃安眠药,当然,他也尝试了人类最有助于睡眠的行为,那个……呵呵。
皆无功而返!
他强忍住健身的欲望,迫力把自己“钉”在床上——尽管是个松动的钉子。
他知道自己再无支撑健身的理由,若想活命,则必须戒掉健身,哪怕一夜担惊受怕的辗转难眠,他也在心底虔诚地相信:这只是人生之中,又一道需强忍才能跨过的坎。
忍耐……他实在是这一方面的行家!
他便如此强忍着,眼皮一会儿缓缓落下,一会儿惊恐扬起,一会儿又缓缓落下……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总算度过了一晚良夜。
不过也因此,他并不知道,昨夜他到底睡着了没有。
不过那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来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他可以去上班了!
泛白的嘴唇,大大的黑眼圈,黯淡的皮肤,今晨的陈辉实在憔悴,但他仍细心打扮了许久,在总算有了点精气神后,才走出家门,往公司而去。
他照旧买了两个海带三鲜的包子和一杯粥,可令他意外的是,在启动车子的时候,他从后视镜中分明看到卖包子的大婶,对着他车的方向厌恶地“啐”了一嘴口水。
“是我看错了吧?”陈辉心道,摇了摇头,继续驱车往公司开去。
在他驱车抵达公司,往公司大楼走的途中,陈辉所遇上的每一个同事皆用鄙夷与不屑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连忙往楼上跑去,在到门口的时候,他恰好与一个人迎面相对:
“小刘?”陈辉脱口道。
迎面而来的正是路凤凰的助理。
小刘见到陈辉,脸色登时一变,厌恶神色呼之欲出,闻言,张了张嘴,只道出个“你”字,便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转身离开。
陈辉猜到这是由于昨夜的访谈节目,但却没想到其影响竟如此之深,他心下害怕至极,想了想,往自己办公室快步走去。
“你要去哪啊,陈辉?”一个声音从陈辉背后传来。
陈辉登时站住身子,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人,道:“孙凯?”
孙凯意气风发地走到了陈辉面前。
“不会是要去你的办公室吧?那可得快点去!”孙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因为那间办公室很快就不是你的了——公司已经做出辞退你的处理,中午你应该就会收到通知了。”
“怎么可能!”陈辉脸色一变,接着神色一动,怒目而视,“你在骗我?”
孙凯笑容隐去,问道:“你觉得有必要吗?”
陈辉似在低吼道:“为什么?”
孙凯又笑了起来,清了清喉咙,说道:“枯井里涌出了水,沙漠里长出了花。她是破茧的力量,是孤夜的光亮。有种美是最美,她的美是回忆。只两眼,我便坠入了回忆。”
陈辉脸色大变,喝道:“孙凯,你是怎么知道这首诗的?”
“陈辉,你知道吗?”孙凯笑了笑,“你现在可是享誉一时的大文豪了。卢晓祯……我是真没想到你和她之间,竟还能有这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陈辉怒不可遏,伸出手来,竟一把锁住孙凯的脖子,吼道:“孙凯,你怎么会知道我和晓祯之间的事?”
孙凯被陈辉掐住脖子,脸色涨红,喘不上气,两只手挥舞着想挣脱束缚,可却丝毫挣脱不得。
这真真得归功于陈辉这些天来坚持不懈的健身了!
但孙凯发出的声音却引来了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他们逼近着,评判着,喋喋不休地说着,终于迫得陈辉收回掐住孙凯脖子的手,只死死盯着孙凯。
孙凯先大口呼吸几下,见众人已围了上来,都是在指责着陈辉,胆气一壮,便恨声叫道:“陈辉,你还有脸问我怎么知道的?哼!你现在随便在大街上找个人问问,
哪一个不知道你和卢晓祯之间的那点破事?”
孙凯的话音未落,围上来人的情绪便被点燃,纷纷应和:
“就是,你和卢晓祯的事昨天晚上就在网上传遍了!真是没想到,卢晓祯她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竟然就会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路姐对你多好啊……你竟然这么对她!”
“今日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
陈辉的盛怒的脸色仍旧维持,可两眼透出的锋芒却在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指责中渐渐消耗殆尽,他扫过周围的同事,最后定格在面前的孙凯脸上,语气终于弱了下来:“你……你不要说晓祯!她……她没有错!”
孙凯更觉快意,冷笑一声,道:“还晓祯?真是一个死到临头都还惦记着裤裆里那点荷尔蒙的垃圾!”
众人哄堂而笑,陈辉更觉耻辱,却无力反驳,被围在中间,像受欺负的小孩。
“够了!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吼从人群外传来,众人闻声,不禁为其让出一条空道来——来人竟然是许天!
只见许天脸色阴沉,从人们让出的空道走了进来,他温和地看了一眼陈辉,点了点头,接着转向孙凯,冷声道:“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这样的行径,与小人何异!”
孙凯见许天发怒,顿时慌神,讪讪地道:“许总,我……”
“你什么你?”许天勃然大怒,“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孙凯,你这样的人,放在公司里,也是祸害!我虽然没能扭转公司领导层的决策,但辞退一个人品败坏的员工还是能够办到的。”
说到这里,许天又看向了陈辉,愧疚地道:“抱歉,我为你说了很多话,可还是没能阻止他们做出辞退你的决定。”
陈辉热泪盈眶,哽咽道:“许总,你……谢谢!”
许天点点头,不再看一脸灰败的孙凯,而是转头扫了一圈刚才的指责者,目若利剑,被其扫过的人皆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许天沉声道:“公司对员工的要求中,强调了两点,一,是能力,这点陈辉做到了——他在我手下干了六七年,我对他的能力知根知底,因而,我也敢自信地说,公司辞退了陈辉,是公司的损失,而不是陈辉的,他终会找到好去处;而第二点,就是团结,所谓团结,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试问,谁没有个人生低谷?”
“而这一点,我想请问刚刚落井下石的诸位同事们,”许天表情严肃,“你们,做到了吗?”
众人闻言,俱低下了头,至于原因?各有不同。
许天满意地环顾众人,良久,似记起什么,转头对陈辉道:“陈辉啊,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你临走前,我还想跟你说说话,毕竟……”
许天脸上的神情十分真挚,他说道:“毕竟咱们俩虽然不能在一个地方工作了,但仍旧是知心的朋友啊!”
话音刚落,许天便以眼色示意陈辉,两人一起往许天的办公室走去。
进到办公室里,许天将门关死,再看向陈辉时,两眼已近乎发亮。
陈辉竟觉有些害怕,但仍说道:“许总,谢谢你刚才……”
“说什么谢谢?”许天摆摆手,“咱们可是一类人啊!”
“一……一类人?”陈辉莫名其妙地道。
许天见状也不在意,伸长了脖子,脸上极为兴奋,像高山觅到流水一般望着陈辉,深情地道:“那是一团火,一道电,一声雷!炙热到燃烧,刺目到灼魂,惊动到战栗!融化了腐朽,普耀了麻木,震颤了精神!那是剑般的欲,是刀般的怒,那是燃烧成烬的黑,是以血作画的红。脚边的风断了手,风上的虫折了翅。叶子在变黄,湖水在蒸发,万物在流逝,黄叶在嫉妒,水气在撕扯,众生在哭泣。为什么?凭什么?那是怒吼,那是徒劳。”
“你也知道这首诗了?”陈辉脸色一变,脱口道。
“我何止知道这首诗,”许天笑了笑,“我还理解了这首诗,理解了你啊,正如你会理解我一样!”
“理解你?”陈辉迟疑地道。
许天点点头,忍不住再向前一步,激动地道:“陈辉,你一定也读了《洛丽塔》吧?”
许天说道这里,神色登时虔诚起来,他极富感情地诵道:“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得由上颚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洛——丽——塔。”
“许总,你在说什么?”陈辉惊慌地望着许天。
许天见状,微微一愣,语气立刻就冷淡许多:“你没读过《洛丽塔》?”
陈辉摇了摇头。
许天的先是露出了失望神色,接着脸色一动,莫名地又兴奋了起来,快活地叫道:“哦!你没读过?……那你……那你……”
许天的声音同他的脸色一样,愈加激动:“那你肯定更能理解我了!”
陈辉惊恐地望着许天。
许天见状,脸色终于收敛一些,但眼睛深处闪动兴奋的光芒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但他仍尽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说道:“陈辉,你可能会经历一段艰难的时期,但不必担心,人们的记忆就像臭水沟里的死鱼,没几天就会腐烂消融。而你的出轨,你与卢晓祯之间的事情,甚至你写的那本以卢晓祯为名的书,不出两个月,也同样会湮没在其他热点新闻之中——到那时,没人会记得你,更别说来指责你了。”
“我写的那本书?”陈辉尽管已经猜到,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晚有一个声称是路凤凰朋友的人,把小说的手写本拍成照片,发到了网上,”许天顿了顿,“我猜就是路凤凰干的——她可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
陈辉以为自己会破口大骂几句,但话到嘴边,却莫名成了一句叹息:“她确实是一个厉害的女人。”
许天摆摆手,笑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知道你此刻心情并不好受,我乐意帮你度过这个难关——不如今天晚上你陪我去罗生酒店吧,我……”
他忽然微笑起来,便像是凛冬的旭阳,说道:“我找了三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分你一个,我请客。”
“十七八岁?”陈辉震惊地问道,“您不是都……都快六十了吗?”
“是啊,”许天莫名其妙地问道,“那又怎么了?”
陈辉两眼睁大地望着许天,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男人,恍然所悟自己总算被其所认可,所接纳,所赏识,可这……在此刻,却只让他觉得害怕!
陈辉的嘴齿已是有些不利落了:“岚……嫂……刘总……刘岚她,她知道吗?”
“刘岚?”许天神色不屑,“她自然知道!”
接着,他便自怨自艾地抱怨道:“这个女人,当年追她的时候,还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人,识大体,聪明,活络,有趣……没想到,也是一个这般俗不可耐的女人!”
陈辉不禁后退了几步,嘴里支支吾吾地道:“许总,今天晚上,我……我……我……”他说着便退到了门口。
碰到门的前一刻,陈辉的心里还又慌又乱,这一下的碰撞竟令陈辉直以为找到了生路——他话都没说完,便像受惊的兔子,转身往许天的办公室外跑去……
他跑出大厅,见许天没有追来,总算舒了口气,想了想,便又往路凤凰的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陈辉设想了无数种质问路凤凰的话语,可临到门口,他望着斑驳纹理的木质门,蓦然回想起自结婚到现在,他同路凤凰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以及昨夜,路凤凰那冷到冰点的目光……
他胆怯起来,只站在那里,任由隐藏在得体西装下的身体微微颤抖。
“陈辉,你在这里干吗?”一个声音响起。
陈辉应声看去,竟然是刘岚!
她正一脸冷漠地注视着陈辉。
陈辉一惊,脑中再不存理智,惊恐地跑过刘岚的身边,跑过长长的行道,跑过已逝去的毫无逻辑的六年……
他跑回了家,只花了两个多小时。
再次感谢他这一个月以来,对身体的不懈锻炼!
他冲进澡堂,花了十五分钟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连水都没有擦,便赤身裸体地光脚跑到床上,钻进被子,睡了最后一个安稳的午觉。
当他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三四点,他脸上只平静了三秒钟,便又被惊恐爬满,念及求生,他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来拯救自己——拍到路凤凰同样出了轨的证据!
他打了个出租车,去到公司,在停车的地方找到了早上停的车。钻进车里,他像一个侦探一样死死盯着另一辆车,不言不语——那是路凤凰的车。
他就这样一直盯了两三个小时,才见路凤凰从公司里下班出来,上了车,驱车驶出停车场。
陈辉便驱车紧紧跟在路凤凰车的后面……
而当陈辉看到路凤凰第一次停下的地方时,他的脸上登时露出兴奋的神色——路凤凰的车在一处情趣商店停下,路凤凰从车上下来,走进商店,不一会儿,从商店出来,手里多了一个不透明的袋子,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令陈辉也笑了出来,甚至都流下了两行激动的泪水!
然后,陈辉继续跟踪路凤凰到一处酒店门前,而这时天色已是全黑。
路凤凰从车上下来,往酒店里走去,陈辉也偷偷从车上下来,一直跟在路凤凰的身后……一直跟到了一个楼层的过道。
陈辉看见路凤凰面带喜悦的进到一间房间里,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他等了一会儿,估摸好时间,走到房间门前,把手机拿出,打开了录像功能,信心满满地敲了敲门。
“谁呀?”一个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陈辉的身子登时僵硬,两眼圆睁,嘴巴不自觉张圆,难以置信地道:“女……女……女人?”
门的里侧传出手握在门把上的声音,陈辉闻声,心里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整个人便逃命似地往外跑去。
“砰。”陈辉慌不择路下,撞到了一个人。
他低着头,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陈辉,你还是来了啊。”
陈辉浑身一震,慢慢抬起头来,怯声道:“许总?”
只见许天此时上身赤裸,皱缩的皮肤覆盖在臃肿的啤酒肚上,下身仅围绕一圈浴巾,遮挡住隐私部位,脚上穿着一次性的拖鞋,他看着陈辉,脸上有诧异也有欢喜。
而在这时,有一个美丽的年轻少女赤着脚从他身后跑过,跑到了许天的面前,扑倒在他的身上。
紧贴着许天苍老不堪的皮肤,少女在他耳边软语轻道:“爸爸!”
陈辉浑身一抖,恐惧愈深,再一次落荒而逃。
在酒店门外,陈辉启动车子的时候,才惊觉景物的熟悉,他仔细看了一眼酒店的名字,脸色霎时惨白——罗生酒店。
正是他和卢晓祯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像躲避致命病毒一般,疯狂地驱车往家赶去,到小区门口下车后,他又慌张地往小区里跑去。
“嗤!”陈辉被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
陈辉站住身子,转身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乞丐伸出的一条脏兮兮的细腿,绊了他一下。
他想到刚才跑步的气力,猜测乞丐必是极痛,于是走上前去,道:“对不起。”
乞丐闻言,只呆愣地抬起了头,傻傻地看向陈辉,边笑边点头,嘴里说道:“谢谢,谢谢!您可真是个活菩萨呦!”
除了他的眼中毫无神采!
“是你!”陈辉蓦然认出了乞丐,正是那个他以为去找工作的乞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谢!谢谢!您可真是个活菩萨呦!”乞丐仍旧说道。
不!不止话语,连乞丐的语调与说每一个字时的一颦一笑都与先前无异,竟像一个机器人。
陈辉怕极了,转身跑回家中。
陈辉望着空荡荡的家里,站了良久,最后终于把存放好的健身器材拿了出来,连衣服都没有换,便在客厅里,又健起了身……
在他做第一个俯卧撑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就在不久前,许天曾问过他一句话:“精神的死亡难道不是比肉体的死亡更为可怕么?”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内涵。
他辛勤地运动着,锻炼着,释放着,逃避着,在某一刻,一股血气终于从喉咙涌上,他用手一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吓得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意外地注意到地板上多了一张卡片——想来是刚刚健身时候从他衣服口袋里掉落出来的。
他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张名片,武小璇的名片。
他神情一呆,忽地掏出手机,也不只是因恨意、还是仅仅想要揭发这一切,他拨通了武小璇的手机:
“喂,请问是武小璇记者吗?”
“是我,怎么了?”
“我想告诉你真相,并且希望你把真相告诉所有人。”
“什么真相?”
“王宏晁骗了你!他骗了所有人!即便在最初的那场慈善宴会上,所发生的意外,也是他设计好的!他绝没有你说得那么正直与善良——他是一个虚伪的人!”
“哦?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陈辉愣了愣,“这能有什么证据?证据就是他的慈善基金出现了腐败,我敢断言,这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而他至今还逍遥法外!”
“这说明不了什么的,”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你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就要挂电话了。”
陈辉心下一急,嘶声道:“不!你别挂,别挂!求你相信我吧,他真的是一个虚伪的骗子!我的人生,我的妻子,我的家庭……”陈辉他哽咽了起来,“全都因为他被毁掉了!求你……求你相信我吧!”
电话里的声音沉默了下来,唯有浅浅的呼吸声还能给陈辉零星的希望。
“唉,”电话里的声音叹息了一声,“没有用的,陌生人,你如果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贸然说王宏晁是个骗子的。而至于你说他骗了我?”
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哂笑了一下,道:“我自始至终就不在乎他是否骗了我,我只在乎,假如相信了他,我能得到什么。陌生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在那场慈善宴会前,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记者,而现在……”
“因而,你如果没有能够吸引得了公众眼光的证据,我是不会改变立场的,因为这对我没有好处,而不是王宏晁到底做了什么——就这么简单。”
“嘟……嘟……嘟……”
陈辉放下了手机,木然地看着前方,不知在看些什么,而到了此刻,确实也无所谓在看些什么,抑或是说,能看到些什么了。
“比引火更吸引,摩擦一刹火光比星光迷人……”手机这时却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陈辉面若死灰地瞥了手机一眼,脸上竟陡然又焕发了点东西——却绝非生机:
“娘?”
“辉子啊,是娘。”
“有什么事吗,娘?”
“哎呀,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个月我跟凤凰打了个电话,问今年你们回来过年的时间,当时她说离过年还远,于是就没定下来。可现在不都快十二月了吗?也算得上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娘就打电话来问问,你和凤凰今年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去接你们去。”
“娘……我和凤凰……今年没办法回去了。”
“不回来了?为什么呀?是……是还要去凤凰父母那边过年吗?这倒也可以,反正你和凤凰要是到娘这边过年,也是吃苦来的。”
“不是,娘!凤凰……凤凰和我,不在一起了。”
“不在一起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娘,我……我不想多说。”
“唉…辉子啊,凤凰她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但你还是回来过个年吧,要不然大过年的,别人那么热闹,你一个人也不会好受的,况且,娘……娘也好久没看到你的模样了,辉子你,是胖了还是瘦了啊?”
“娘!我……我……我想听您再给我做上一碗红烧肉,就是我考上初中那天晚上,您为我做的红烧肉!”
“好吧,娘这就给你做上一碗……娘先从市场上给你买一块新鲜的五花肉,非得肥瘦均匀、薄厚一致的肉不可,再在厨房里切成麻将大小的小块,然后放到碗里,加上料酒,酱油,盐,生抽腌上半个小时,再放到锅里,加冰糖,加小葱,加生姜,再加点老抽,加点花雕酒,加几个八角,然后就这么慢慢用文火煨啊,煨啊,直到汁子全收进了肉里……然后,娘又给你焖了一大碗白米饭,辉子啊,现在你可以吃了。”
陈辉竟就这么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失声痛哭了起来……
电话里的人似是察觉到什么,良久传出来一声叹息,轻轻说道:“有时候想想,你们这代人啊,就是活的太明白了,所以什么也得不到;你看娘这代人,什么都是稀里糊涂的,稀里糊涂地工了作,稀里糊涂地结了婚,稀里糊涂地生了孩子,到现在呢,日子过得倒也大差不差了。”
“娘啊,”陈辉最后的绝望像是干呕出来的,“稀里糊涂,难道便是对的吗?”
……
“刚才是谁敲门啊?”路凤凰从洗手间出来,向武小璇问道。
“不知道,”武小璇脸上也很疑惑,“我刚才打开门,门外边空无一人……可能是哪个人敲错门了吧。”
路凤凰点点头,便不再在意,把带回来的袋子解开,把里边的东西一一摆在了桌上,妩媚地笑道:“小璇,咱们挨个玩一遍吧!”
武小璇脸上红晕飞起,白了路凤凰一眼,道:“先去吃饭,然后再……”武小璇说着看向了一眼桌上摆放的物什,不禁面红耳赤,“然后再玩!”
路凤凰没等话音落下,便扑在武小璇身上,抱着她的腰,撒娇地道:“那就听你的嘛……不过,我得要你这么拖着我去。”
“闹什么闹!”武小璇故作威严地道了一声,可路凤凰不听,脸上无奈,“这样怎么走路啊?你把手放下,我牵着你去好了。”
“好的。”路凤凰乖巧地应道。
说完,她们便携手去吃饭,等到吃完饭回来,她们甫一进门,武小璇的手机响了起来。
武小璇接听了没一会儿,就用手势示意路凤凰先去床上等待,然后走进洗手间,继续手机的谈话。
少顷,武小璇从洗手间出来,路凤凰嗔怪道:“谁这么不识好歹呀,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电话!”
武小璇想了想,道:“一个天真的男人。”
“臭男人!”路凤凰面若桃花,“原谅他借用我的小璇这么长时间了,快过来……快过来玩吧,璇儿!”
武小璇看着路凤凰春意荡漾的脸色,心中莫名一动,问道:“凤凰,你为什么想跟我上床?”
“什么叫上床,”路凤凰白了武小璇一眼,“你应该问我,我为什么爱上了你。”
“那好,”武小璇的脸色毫无变化,“我问你,你为什么爱上了我?”
路凤凰沉吟了一会儿。
“是因为我叫武小璇?”
路凤凰一怔,讶道:“你知道肖璇?”
“校庆那天夜里,你说了好多梦话。”
“哈!”路凤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我爱你不止因为肖璇,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其实就爱上了你,而那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武小璇讶然,“你还爱上了我哪一点?”
“天真和单纯,”路凤凰笑了笑,“你最初跟王宏晁争论的样子,还有后来当基金被查出腐败,你去采访王宏晁时,为王宏晁辩护的样子……可真可爱!”
武小璇一呆,似有深意地缓缓道:“你知道……人是没法永远天真单纯下去的吧?”
“你在说什么呢,璇儿?”路凤凰面色酡红,伸出雪白的胳膊,用手指招呼武小璇过来,“你快来,我等得……好痒!”
武小璇心中一荡,意乱情迷,便也一点点笑了出来,一步步往床上的路凤凰走去……
正是:
莲挪蝶步青蛇倚,
罗带轻遮半粉肩。
藕臂勾消酥软骨,
春风解带落丝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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