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叉口

作者: 疆月 | 来源:发表于2018-03-27 13:11 被阅读51次
《分叉口》

文/疆月

    在某些阳光很好的日子里,偶尔会想起一个人,那是我们的初见,在阴雨连绵的雨季里,偶尔也会想起一个人,她最喜欢阴雨天。


       

分叉口

        那是2011年的9月,在南方的城市里,天气还是很热,阳光很好。各中小学都开学了。我小学六年都在下面的乡镇读书,这一次考到了市里的中学,心里可谓是十分的激动,颇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意味。

        校园里大多是父母带着孩子,大包小包背着行礼。大家慌慌忙忙,看起来有点无措。食堂里的阿姨大叫着“草席20块”“肥皂5块……”等等叫卖话语。大家争抢着拿着,样子十分奇怪。

        我推着半旧行李箱走进寝室,一楼第一间,地理位置非常一般。进门的第一眼,看到一个小姑娘穿着牛仔背带裤,厚厚的齐刘海,眼睛躲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白皙可爱。

        寝室是标配的12人寝,上下铺,屋子里左右各一排铁皮柜子,每人一个刚刚好。大家的行李大多堆积在地板上,下铺的床位上,本来就不大的寝室显得更加拥挤。这样的印象让我很难愉快。我选了最后一个上铺,爸爸妈妈帮我收拾好了一切。我正准备和他们告别,却看到妈妈在和那位刚进门就看见的小姑娘说话。

        我看见妈妈从包里掏出了手机,递给了她。她双手接过,低着头,说了句话,大概是感谢之类的意思吧。

        我踌躇了一会,便走向前,问妈妈,

        “怎么了?”

        “她的柜子锁住了,但是钥匙不见了!她妈妈还有,她打个电话让她妈妈送过来。”

        “哦,这样啊!”我了然道。

        只见她说着话,便哭了起来,我和妈妈对视了一眼,看来我们想的一样。她的妈妈肯定是不能过来了。

        她手机递给妈妈,言语不清的说了些“谢谢!”。她摘下来眼镜,胡乱擦了擦眼泪,便带上眼镜。我不知怎么安慰她,曾经我也如此,一个人寄宿在校。最大的感受就是孤立无援。一个人在外的日子,说什么和友人风雨同舟,不是四面楚歌就已经万分幸运。我只能静静的看着她悲伤。那种细细密密慢慢爬上皮肤渗入血肉的无助与难过,我很是明白。

        后来,爸爸找了宿管叔叔,拿了铁锤子。“哐哐哐”几声,就将锁撬开了。

        “啪嗒”被撬开的锁落到了地上,可她心上的锁却就此注入了铅,。

        她再次向我们道谢。爸爸妈妈同她说了一些话,我只是静静的摇头,表示不必客气。

        在和爸爸妈妈告别时,没有离别的悲伤,我早已习惯,这种短暂的离别。爸爸说:“爸爸妈妈帮你交了个朋友,你自己也要打开心去接受。”我看着他们担忧的脸庞,忽而觉得很好笑。我叹了口气,像小鸡啄米一样,用力点了点头。所谓认真倾听,果断答应,绝不照做,大概如此。这或许是避免他们与父母争吵的最好方法。

        我转身回到寝室。

      “你好,我叫王潇鹿。家在海边,你呢?”

        我是惊讶的,我认真的端详她,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比我高了半个头。唇红齿白,柔弱娇气,我想这一定是个会撒娇的女孩。

      “我好,我叫疆月啊。家在田野中,晚上可见满天的星星。”

        她呆看了我一会,怯怯的笑了。我也笑了,哈哈大笑。全然不同,山海之别。可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柔弱全是为了掩盖固执与倔强所表现出来的假象。无论何时能交上朋友的人,总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山与海,真的能划分界限嘛?公元前,我是山,你是海;公元后,我是海,你是山。地壳会移动,真正的界限,料想我们是分不清的。在命运的把控下,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会走向独木桥还是阳关道。


        毕竟还是年轻,性格再如何迥异的人在同一个班级里都可以很快打成一片。班级里的气氛还算不错。初一的学习压力也并不大。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过的十分愉快。

        当然,露,除外。看吧,她总是这样独特。自她第一天晚上默默哭泣时,我就为她担忧。如果她借去我的手机和家人嚎啕大哭,我反而会更安心。

        她是矛盾的,她会苦闷离开父母在外读书。但是有朋友约出去玩,她就乐此不疲。她告诉我,“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个学校,不想读书。”我问她,“你在家会好一点嘛?”她却说“在家里也都是出去玩的多!”

        我不解,问道,“那你这又是为什么?”她目光里悲伤又怨愤,“我说了,我讨厌这里啊!”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她这样的矛盾是为了什么。她原本还有三个好朋友,她们都去了隔壁学校,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只有她,落到了如今我们的学校。她一直不喜欢自己厚厚的眼镜片,她生来弱视,从未只凭眼睛看清过世界。这是她一直未能释怀的东西。

        怨愤,不甘,这样的情绪堆积的久了,就会变质。她越压抑,越悲伤,越难以释怀。她一点点的陷入黑暗,我试图拉她的手,她却蜷缩进更黑暗的角落里去。在露的情绪崩溃之前,露的妈妈带她去见了一位朋友。说是朋友,其实是心理医生吧。

        她归校后,告诉我,她是中度抑郁症。

        我无话可说,无法安慰。我自己尚且过不好,控制不住我本性里的悲春伤秋的黛玉因子,又怎么宽慰她。

        我们穿着宽宽大大的校服,坐在操场的加油阶梯上,身后红色的铁板大字是“健康 运动 积极 向上”。好不违和啊!我们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之后,收拾好情绪,回了教室,上晚自习。


        事情开始变得糟糕是那个周一的国旗礼。学校要求所有女生上身着衬衣,下身着红黑格子短裙。可在初一那会,大家的性别差异越来越明显时,女生的心中总有着一些抗拒。对于裙子不像小时候那样人热衷喜欢,更多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感。

        其实,往常的周一不穿裙子,站在队伍的后面也是无碍的。偏偏那一天,校长留下了所以不穿短裙的女生进行思想教育。我们整个寝室,只有杨穿了。校长点名批评我们实验班还如此罔视校规。不过,这种规定本来也就无礼啊!

        当然这样的话,是没有领导喜欢听的,我们要做的只是顺从。班主任向来凶悍,不懂女孩子的细腻敏感,即使她也是女性,但我一直觉得她比男人还男人。我们都低下头沉默,或以示知错,或以示抗拒。

        班主任如表演般的谩骂,成了压垮露的最后一棵稻草。

        “不想上学了吗?你们以后穿不穿校裙?”

        我们都沉默。沉默中的发言更显得坚决和挑衅。

        “不想在这里上学,我以后还是不穿。不可以吗!”露就这样平静的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好,你们其他人回去。”班主任用手指着露说“你,跟我去办公室。”

        一个上午,露都没有来上课。

        后来,她就搬出去住了。偶尔会回寝室,和大家说说话,神态、言辞都和以前差了很多。她不再隐藏真正的自己,此时的她锋芒毕露伤人伤己。她和玲会在寝室里抽烟,一根一根的烟往嘴里送,烧尽了岁月,燃尽了情谊。

        我们在无形中就走上到了分叉口,空间的距离远了,话少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容易就不深刻了,变得表面了。我们就这样隔阂越来越深,怨恨越来越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恨亦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


        很快,初一的日子结束了,露走了,转去了她心中向往的学校。可听说她过的还是很一般,不快乐,厌学。学习越来越差,精神也不大好。人越来越疲乏,对生活也失了热情。再后来,她回家休学一年,中考之时才回校考试。

        7月,考试结果公布,录取学校公布。

        不得不感慨,生活就是这样,你越想逃离的,越是纠缠不清。命运的绳索总是不肯罢休,非得让你痛心断肠,才稍微松手。

        露,又考回了她最不喜欢的学校。这里记录了她太多的不堪与悲伤。

        在高一入学体检时,我们遇见了。她蓄长了刘海却剪短了头发,皮肤黑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开朗了一些。她还换了个名字入学,名为婧桠。我们没有了过往的剑拔张弩,反而像老友一样简单叙旧。默契的避开了所有不该被提起的事情。我从未想过我们的再见会是如此的热络。   

        我以为,身边的景如此相似,我们脚下的路就重合了。我心中燃气这样的希望,我以为我们会向从前一样好的。可以为终究不过是以为。

        她依旧我行我素,我自然倔强执拗。我们都是骄傲的人,不愿意去改变什么,也不想打乱自己生活的节奏。大家都是有骨气的人,各自朝着各自的目标昂首前行。   


        我们都知道日子总是匆匆,我们却不知道岁月总是无常。磕磕碰碰也好,一切顺遂也罢,高三的日子就这样到来了。我们像朝圣的信徒一样爬到了离圣地很近的地方。只要在走一年,就可以转动经轮,祈愿还愿,再上他途。众人跃跃欲试,却又惶恐不安。

        如往常每个清晨一样,跑操之后,大家爬上六楼,回到教室坐着说说话。在众人没有轻重的言语中,我听到了露的名字。额前的汗还未褪下,我侧耳倾听。

      “你们知道吗?今天王潇露结婚了!”和尚如是说。

        众人一片哗然!当然也有不知情的问道,“王潇露是谁?”

        “哎呀,这你都不知道,初中那会可火了。就是那个王婧娅。”旁边的同学说道。

        和尚火急火燎的说,“你们听我说,她嫁的可好了,坐在跑车了结婚。男方家庭特别好……”

        如万年冰川裂开了缝,漏出来的冰水化成了晴天里忽然下起的雨。我一个人在海里却忽然看见了沙漠。我早已听不下任何消息,我抓着散播消息的人,说,

      “你等一下!”

        她错愕的看着我。我咽下一口唾沫,忽而不知道说些什么。眼神空洞的扫了几眼坐等听八卦的同学们。我松开了抓着和尚的手。把手放在宽大的衣服上擦了擦汗。

      “她为什么结婚了,你知道吗?”

        话一出口已经十分平静。

        和尚笑了笑,拍拍我肩膀说:“当然是因为怀孕了。”

        “这样啊。”

        说罢,我就回到了座位上。众人依旧沉浸在故事之中,而我却在故事之外。其实也并非在故事之外,只不过无形的时光之手,把我禁锢在另一番故事里。我和露的故事,是该画个句号了。               

        原来,她就要当妈妈了。

        那么多浓墨重彩的故事最后都不过是寥寥结尾。我们之间看似热闹实则普通,如同每个人的年轻岁月一样。一同上路,却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还记得,露在最崩溃的时候,在哭到停不下时,还是会慌乱的擦着眼泪说,“我要读书,要上大学,我不能放弃!”

        是啊,不放弃,我听你的。可是你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非常难过,非常遗憾,我们最终还是走到了分叉口,分道扬镳竟成了我们最后的结果。还记得那日我们一同吃饭,我问, “我们以后还会是好朋友吗,读高中了还是吗,一直是吗?”

        你嚼着嘴里的肉,用食指抬了抬眼镜,看了我一眼,低下头说“会的。”

        这一声“会的”,或许本就不该说出口,我的问题本就不该得到回答。可惜,年少的时候总是太过相信诺言,太喜欢向别人讨个承诺。总是相信自己会是海枯石烂,誓言不变的故事主角。

        此时,阳光正好,倒是又想起了我们初见的那一天。不知现在的你,是在喂孩子吃饭,还是帮孩子换尿布。你还会深夜流泪吗?你的病好了吗?你,还记得我吧。如果早已忘记了,那全当我从未来过你的世界。自踏上分叉口,料想你我不会再见,自此相忘于江湖,如此最好。不怀念,莫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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