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力所在的村子到乡里有十几公里路程,之间除了丘陵、戈壁滩及部分穿插着的农田之外,基本不穿过其他村子,也没有过多的参照物体可看。村子到乡里的简易公路是新修的,只是组织村民们靠着铁锹、砍土镘等种田、挖土工具半手工操作,两边挖低成树田子、中间填高就成了简易公路,在简易公路一侧的树田子以外还挖出了一个宽七八米、深四五米的排碱渠——俗称:“阴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还没有经济条件用石子铺路,更没有想过能用沥青铺路,那时候的沥青路面只有在城市里面和国道、省道上可以看到。其实,这样的简易公路非常难走!不只是因为没有细致平整、碾压,走在路上曲里拐弯、坑坑洼洼,崎岖颠簸得不行;还有夏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陷车,雨天行人、车辆行走满脚、满车轮都会粘满泥巴,基本行走不动;就是冬天下雪上冻以后最好走,但也容易迷路,特别是冰天雪地又遇到大雾的时候更容易迷路。因为,村子到乡里之间到了冬天基本是光光秃秃得,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大片,太缺少可以看到的参照物体了。
村子到乡里的简易公路,苏力上初中的时候走了好几年,直到他初中毕业也还是老样子。对于苏力来说,村子到乡里的简易公路既烦恼又重要,也是既“爱”又很“恨”的!这条简易公路让他感觉重要和“爱”的理由是从村子到乡里非它莫属、别无他路,让他感到烦恼和“恨”的主要原因是崎岖坑洼、泥泞难行!因为简易公路实在又远又难行,多少本村的孩子们因此不能上完初中而辍学!
关于简易公路,苏力非常熟悉,他也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最近十几年来走在这条简易公路上坚持上完初中又去县城上高中的年轻人。苏力熟悉这条唯一的从村子到乡里的简易公路,他也熟悉可能很多人看不到或没有留意的公路两侧的仅有的参照物体。在苏力的印象里面,出了村子几百米有一座用“洋灰”管子埋地有砖砌桥耳的小桥;过了小桥左拐向南再走一公里左右要上坡走一段高高的丘陵加盐碱滩子地段;然后下了那段丘陵的坡又有一座没有桥耳的小桥;再往前往南走一段路的右方大几百米的农田边上有一棵远看很高很大的梧桐树,据说梧桐树下埋着解放时期的革命烈士,每次经过那段路都很让苏力崇敬;再往前往南行走几公里就看到了简易公路两侧的白杨树林带,顺着白杨树林带一直往前行就能到乡里。开始有白杨树林带的地方基本是村子到乡里的中间位置了,也基本是不长庄稼的盐碱地和比较肥沃的土地的分界线。从有白杨树林带开始往前往南继续前行,白杨树会越来越粗、越来越高、挺拔径直、直插云霄,那些较粗的白杨树基本都是上辈人刚来新疆拓荒的时期栽种的……
苏力他们那一代的青少年基本上都是半读办农,除了暑假务农、寒假捡粪、放羊放牛之外,每天一放学也大都是下地帮助家里干活或者代替妈妈做饭啥的。其实,苏力那一代青少年跟他们的父母辈们一样非常辛苦!苏力记得在一个他上初一快放寒假的寒冬的早晨,那天早晨零下三十多度,特别寒冷且还起了迷迷大雾,苏力的爸爸让他带上油壶早点去上学,到了乡里先去榨油坊打一壶清油下午放学带回家吃。苏力临行时,他妈妈关心地说:“苏力儿,你穿戴好棉鞋、棉帽和棉手套,以免路上冻伤不能上学……路上慢点骑,注意安全!” 苏力一边听着、答应着他妈的说话,一边看着他爸帮他用化肥袋子装了油壶绑在自行车货架上,又亲自俯下身体帮他检查了自行车胎有没有气,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后,苏力牵出自行车到大门外,骑上他心爱的自行车启程上学出发了。因为当日苏力上学出发得早,同村的一两个其他年级的校友还没有出发,所以他是一个人先出发上学的。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据苏力收听广播电台的天气预报当天最低气温零下三十二度,又逢大雾弥漫看不清路,苏力出门骑着自行车艰难地出发了。由于大雾弥漫能见度低得骑自行车基本上五六米以外已看不清路面,苏力感觉当天去乡里上学的路特别艰难,而且还有些惧怕无人烟的路边突然冒出个什么来吓着自己。虽然说打记事起也没有听到大人说有狼、熊等猛兽出现过,但,野外还是可以经常碰到野兔、野猪、狐狸等野生动物的。苏力往年放寒假的时候,经常会骑着马追抓野兔,有时候也能够忽然撞见野猪和狐狸。
寒冬的大雾之下不但很难看到五六米以外的简易公路,也看不到太阳和更远一些的物体什么的,但,随着苏力骑着自行车离家越来越远,迷迷大雾也开始有点变淡变清,也能够看得更远一点点。苏力机械地按照以往的感觉和习惯慢慢地往前骑行着,有时候脚趾头冻得发疼还下了自行车小跑一段路,等跑热了再骑着自行车往前快走一段路,等过了村南边的高高的丘陵,再穿过那座没有桥耳的小桥,苏力感觉应该是到了右侧不远有棵高大梧桐树的附近,正当他冻得脚趾发疼想下车跑几步的时候,左眼余光突然发现一只白色的狐狸直冲他跑过来,就在白狐狸离他还有五六米的时候,苏力惊恐地胡乱得大叫大喊了不知道多少声,也许是狐狸太怕人,看到惊恐大叫的苏力就快速掉头跑进了简易公路一侧的阴沟里面。被白狐狸惊吓而恐惧万分的苏力差点从自行车上掉下来,他感觉脸上发热、头皮和脸发麻、头发好像也惊吓得站起来了,他缓缓地停下自行车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没事、好好的,再仔细警惕地扫视了周围好几遍,确认那只白色狐狸不在了才心里觉着踏实了许多。但,似乎是没有凶相恶意的白色狐狸那黑洞洞的眼睛、嘴巴好像印在苏力脑子里了一样,未来的好多天总是在他眼前一闪一闪的不能忽略……
经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只白色狐狸的“冲撞”和惊扰,苏力先是发热流汗,随后又感觉发冷哆嗦!他来不及多想,也没有敢再犹豫,蹬着自行车快速地在寒冷的有点消散的大雾里面向着乡里的方向穿行,在快到乡里的时候,大雾变得越来越淡了,在粗壮高大的一排排整齐的白杨树的尖尖上还能够微微地看到朦朦胧胧、忽隐忽现的太阳。苏力舒了一口气,轻松一些地骑着自行车直奔乡里的榨油坊。苏力深深地感觉到新的一天才真正要开始了。
放学回家后,路上遇到那只白色狐狸的事,苏力没有告诉他爸妈,他怕他爸妈以后会担心他的安全,因此像其他大多数村里的农民一样也不让他继续上学。苏力觉得,如果不能继续上学,那就很难有前途,他的那些似乎是理想的想法也就很难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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