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疯,昨天半夜起来翻阅老照片,那些压箱底的,不见天光的,以为已经永远遗忘的,都被我翻了出来。
其实我真的已经很少再去想过去的事情,甚至很少想起。与往事干杯容易伤肝伤胃,还是少碰为好。就算某个深夜偶尔有旧梦翻腾,我顶多也是望着天花板发一会儿呆,然后转个身沉沉睡去。
旧相册里那个阳光少年奔跑在球场上,每个回头的瞬间都被我按下了快门。最后一张球队合影,他俯身倾向我的镜头,咧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而这一晃,又是很多年过去了。
少年很英俊,当年外号“小黎明”。青涩岁月里的爱恋,有过多少欢声笑语,就有多少呜咽叹息。
每个人心里都有大大小小的疤,它已经随着时光自动愈合,不会再流血,也不会再痛。
你可以永远装作若无其事,但心里那一小块地方,就像是寒冬深夜洗手时,不小心浸湿的袖角,哪怕只是一小块,只要想起,都会让你感觉到刺骨的冷。
2.
辗转至凌晨,思绪无从着落,索性起身开了电脑,在引擎里搜索“黎明”二字。翻到电影《玻璃之城》,便停下来,点了播放。
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已经记不起具体时日。1998年的舒淇与黎明,眼波流转,盛世美颜。那个时候他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吧。心里的爱太多,就会不自觉地从眼睛里溢出来。舒淇望向黎明时那亮晶晶的眼神,是掩饰不了的。
有人问起《玻璃之城》片名的由来,导演张婉婷说,“City of Glass"就是香港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灿烂美丽,却又易碎善变。一如我们年少时的感情。
以前的老电影真的很温情很动人。港生参加游行被逮捕入狱,出来以后在香港已无立足之地,于是决定去法国重新开始。临走前,港生送给韻文一只石膏做的手,手掌心刻满了韻文的名字。他说:
”我的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全部都是由你的名字组成。“
一生能被这样珍惜珍重地爱过,也算此生无憾了吧。也许是预感此后将是漫长的离别,韻文想将自己第一次交给港生,港生拒绝了,”别这么傻,下次有机会再说。“
可是他们太年轻了。不知道”下一次“是时间的深渊,不知道人生多歧路,更加不知道很多时候,一时的错过就是一生的错过。
3.
一开始,港生初到法国,一次次站在下着大雪的街头电话亭里打电话给韻文,而韻文在从不下雪的香港,听不到电话那头的雪花飘落,也体会不到港生握着话筒手指冻僵的滋味。
到后来,韻文的父亲去世,她在电话里问港生,”你怎么还不回来?“她打四份工,为了养活母亲,为了攒钱去法国,为了给港生打一个又一个国际长途。
他们真心爱过,也彼此努力过。可是年少轻狂的分别,残酷的现实与遥远的距离,打败了他们的爱情。
最后的最后,两个人在电话里互相责怪,”怎么连你都不明我?“”你又何曾明白过我。“
我不能代你受过,你无法替我挨苦。即使是再相爱的两个人,灵魂也只能独行,有恋人好似无恋人,这样的痛苦,我懂。
可是,如果当时多点体谅,结局会不会不同?
4.
可能是遗憾太深,也可能是人到中年最念旧,港生与韻文在各自有了家庭后,于一场偶遇中又走到了一起。
两人在灯火昏暗的小酒吧里无言对望,泪眼中看到的都是回不了的过去。此后种种纠缠,都是背负着十字架的孽缘,最后只能以死成全。
我曾经也无数次在街头幻想,如果我们再见,我会怎样。有时想可能会抱住你嚎啕大哭,有时又觉得也就这样。现在分开这么久,我已经不再期望可以再见了。
即使再见,我也不会选择再重来一次。以死句读的深情那都是小说电影,现实往往却是初初天雷地火,最后不过如此。我不想我们的感情变得那么滥俗。
如果我们错过,我只希望你此生有烟有酒有姑娘,而我也能敢爱敢恨敢追逐,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岁岁年年生死不复见。
破镜难重圆,且行且珍惜。
5.
剧中最让我感伤落泪的情节,是他们说分手的场景。
----”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那么开心,我都是那样爱你。“
----”我也希望你记得,我们分开的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才是最爱你。“
最后他们的孩子在游艇上,将两人的骨灰随着烟花一起送上夜空,一瞬间,繁华盛世化为布景,极目绚烂之后,终是尘归尘,土归土。
黎明演唱的插曲《今生不再》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响起,那些远去的日子刻骨铭心却永远无法再回来。
“多得这雨势,将烟花扑毁,
才令我体会,凡事会枯萎;
多得这刹那,不小心脱轨,
遗憾才会令你,珍惜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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