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行,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欣喜。在人潮中,你不是一个人,从人群中抽离,你又是的的确确的一个人。这种孤独的安全感是一种奇妙的境遇。
提前做了攻略,溪川,是一个很大的风景区。集市只是其中沧海一粟。网上订了票,订了住宿的地方。溪川有山有水,找一民宿即可。
沿途,只要有书,总是愉快而充实。于文字中偶尔抬头,窗外皆是风景。那些风景看得并不真切,也知道离自己很远,就这样,一片又一片,出现,消失,再出现。像极了身边的人,皆是过客。
旅途有时也会码字,但总感觉安不下心来,倒不是担心周围的眼睛,其实,谁会真正关心别人说了什么,除了好奇。只是,行在旅途,心不能安放。
到民宿,已是晚饭的时候,吃了一顿当地的特色饭菜,便早早休息,明天爬山。对爬山,沐梓情有独钟,也许是因为家乡没有山,从小对山有着向往。
第二天一早,装备齐全,准备进山。临走前,老板叮嘱:最好结伴,山中有雾,容易迷路。
山脚下,已然有三三两两的人准备进山。沐梓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行七人,看穿着,两对情侣,另一对中年夫妻,再加沐梓一人。一个很好看的女生问沐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沐梓点点头,她便很夸张地喊起来:“哇,好勇敢!”旁边的男朋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这条山道并没有完全开发,我们也是好奇,想试试,换条路去溪川逛集市。”沐梓回答:“我也想试试。没事,跟着大家一起走。”
一行人走走停停,很快到了半山腰。山路果然变得崎岖,两对小情侣,走走拍拍,很腻歪。那对中年夫妻,明显落在后面。沐梓拿着登山杖,一个人往前,渐渐地脱离了大部队。越往深处,路越不好走。到处是参天大树,落叶铺满大地,断了的树枝横在路中间,偶有水坑。
山间空旷,各种鸟鸣不绝于耳。沐梓择了一棵枯树干坐了下来,喝水。一只不知名的彩色小鸟停在她的面前。小小的,眨着眼睛歪着头看着她,沐梓雀跃,轻轻地蹲下身,拍它,它也不躲。沐梓拿出面包屑,放在手心,向它伸去。它犹疑了一会,慢慢向前。轻轻地啄了一下,又歪头看了沐梓一眼,然后,便呼啦啦飞走了。就像一团彩色的烟,从她眼前消失。
沐梓起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经被浓雾包围,看不清路,她像在一个包围圈里。立刻就有了一种窒息感。
她拿出手机,给登山的朋友们发消息。发现信号并不好。
她开始呼叫,诺大的山谷里只有自己的回声。
她坐下来,只盼着雾气快散去。等了很久,周围依旧一片迷茫。她开始打电话,却不知道打给谁。不能让父母担心。朋友离自己太远不便打扰。突然,沐梓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连一个可以不假思索打过去的电话都没有。那一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浓雾被困,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看不见。真的,只剩了自己一个人。
走出去以后,最想见什么人,最想做什么事?沐梓自己问自己。
脑海中一片混沌,此刻,只想有一个依靠。
沐梓不敢走。雾气浓,湿气重,全身发冷。沐梓后悔没有做足功课,以为山间即使有雾也很快会散。没想到会持续那么久。
她开始在原地跳跃取暖,可惜呼吸越来越不畅,只得干坐在枯树干上,树干湿了,全身都是湿的。狼狈极了。
沐梓瑟瑟发抖,开始害怕。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隐约听见了声音:“有人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沐梓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喊:“有人吗?有人吗?我在这儿!”只听到自己的回声。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近了一些,“有人吗?”沐梓又仔细听了一下,确定是附近传来的声音,她大声回应:“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手机看一下指南针,朝南慢慢走。”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沐梓一字一字听着,热泪盈眶,她赶紧照做,幸好,指南针没有失灵。她摸索着,向着南方慢慢走。
“不要怕!朝着南方,慢慢走。”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还有熟悉的味道。太想出去了,这时候什么都是亲切的,沐梓自嘲道。
只能看清脚下,沐梓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着。“快了!”对方鼓励着。“快了!”沐梓回应着。她似乎在赴一场久违的约。
艰难地坚定地朝前走,一步一个脚印,去遇见未知。
她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渐渐地,也能听见对方的脚步声,这时候,没有什么比真实的呼应更令人振奋。
“是你吗?是你在呼救吗?”声音很近,有点儿不真实。
“是我,我被浓雾困住了。”沐梓几乎带着哭腔。
对方停住了脚步。“你一个人出行?”那声音,似曾相识。
“我以为可以面对,现在发现,只是一味地逃离。”沐梓答非所问。
“我以为可以面对,现在发现,只是一直在找寻。是你吗?”沐梓猛然停住了脚步。
她抬头,用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轮廓。她听着自己清晰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不知所措。
“瞿…瞿总……”沐梓开始语无伦次。
“真的是你!沐子!”他冲过来,一把把沐梓抱在怀里。
沐梓全身无力,只觉得被拽了过去,靠在他怀里。鼻子里都是湿气,但,人却一下子温暖起来。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有个依靠。现在这样,刚刚好。
“你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从集市来,遇见浓雾,不是第一次,总有经验离开。然而这一次,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引导我往深处走,我决定冒险,跟着感觉走。原来是你!”瞿翔喃喃自语,但又难掩激动。
“真好!谢谢你,瞿总。”沐梓把脸深深地埋在宽阔的胸膛里,听着“咚咚”的心跳声,特别的心安,久违的心安。
“不要叫我瞿总,我不是你的瞿总。”瞿翔把沐梓从怀抱里轻轻地拉出来,伸出手,说,“我叫瞿翔,请多关照!”
沐梓望着眼前湿漉漉的他认真的模样,伸出手,微笑着说:“我叫沐梓,请多关照。”
握手,轻轻一拉,沐梓又回到了湿漉漉的有着温度的怀抱。她闭上眼,在这山林中,浓雾中,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互相取暖,互相安慰,互相鼓励。
雾什么时候散去,沐梓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这场浓雾罕见地持续了四个半小时之久。他们下山的路,是沐梓来时的路。回到山脚下,同行的三对正在等待。他们见起雾,都及时折返,但又担心沐梓,都等着雾散去接她。
此刻,见一男子拉着沐梓,都惊讶不已。
沐梓在瞿翔耳边讲了他们的来历。瞿翔便笑着说:“偶遇,不寻常的偶遇。”
气氛瞬间变得欢乐起来。原来,云开雾散,是为了相遇。
“哇!太浪漫了!”那个好看的瘦高个女孩又开始夸张地叫起来。
沐梓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盈盈地说:“让大家担心了。偶遇而已。”
手却被轻轻地紧紧地握了一下。内心有一种小小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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