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纪｜岁月无尽

青春纪｜岁月无尽

文/亦恬

午睡，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奇怪，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个炎热的夏天，那个闹哄哄的教室，那些青涩单纯的面孔……旧时光第一次在我脑海中如此清晰，引起了无限的怀念。

那时才十五六岁吧，上初中。不爱学习，上课老爱望窗外。窗外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看上体育课的学生，手里抓着零食，悠哉地边走边说话，便也想：我们的体育课怎么还没到！也看外面摆放整齐的成排的自行车，一架架憨头憨脑的，便想象它们的主人是什么模样，此时也是端坐在教室上课吧。也看那棵高大的桃花心木，枝繁叶茂，午后炽热的阳光透过树叶，留下一地光和影的斑驳。盛夏的蝉，趴在树上，卯足了劲地叫“知了知了知了”……

通常，起先是一只，试探性地叫几声，得到伙伴们的呼应后，胆子便大了，一齐高声叫起来，好像为火一般的夏天喝彩，叫个没完没了，这种聒噪，让人直想打瞌睡。

窗外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天天看、天天看，早就看腻了。可相比于黑板上老师写的那些总是记不住的化学元素符号，还是窗外的风景有意思些。也不十分快乐，常常担心考试，数学作业又落下了两次，不知老师会不会来找……唉，青春到底是什么？书上看到的，别人都这么写：青春是美丽的，是五彩斑斓的……不禁怀疑，哪里是？每天都这么无聊、乏味。

发呆的时候，总有个小纸团砸过来。转头，看过去，那人用笔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纸团，示意你捡。打开，里面写着：下课去不去小卖部？当然去。趁老师转身擦黑板，把小纸团扔回去，不小心扔错人了，小声道：帮我递给那谁谁谁。

铃铃铃！下课铃声仿似天籁之音，趴桌子打瞌睡的、发呆的，全都振奋起来了。打球的吆喝着打球去；上厕所的女生，总要两三个一起走；去小卖部的早早揣了钱，直奔目的地了；还有些捧着武侠小说，正沉醉其中，对于前桌女生的嘲笑：枕头那么高的书！好不耐烦地回道：去去去，你懂什么！也有些一停下来就浑身不自在似的，课间在走廊和教室里你追我赶，不时撞倒课桌上的书，招来一阵骂。

夏天，最爱吃五羊雪糕，专挑香芋味的。是班里一个女孩先爱吃的，她的皮肤白得像雪一样好看，骑粉红色的单车，常穿娃娃装的衣衫，与人说话很有礼貌，喜欢吃各种各样的雪糕。她推荐的香芋味甜筒，果然好吃。就是贵，两块五呢。

她不觉得贵，有时真羡慕她家有钱，诺基亚5230才刚出呢，她就用上了。触屏手机多厉害啊，插在侧边的那支触笔，宣告它的骄傲。不用触笔也行，手指点点滑滑，就打开了。羡慕得很！我们的还是按键机呢，整日为QQ农场一键收菜而兴奋，再不然就是忙着踩空间，看谁的留言多。那时，喜欢她的一男生，创了好几个QQ号，换着来给她踩空间，我们怎么互踩，也追不上她，多气人！

个性签名也常常改，无非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还偏爱隐身登录。一到生日了，自己或仗义的死党，在空间发一条动态，附上“寿星”的照片，写上些生日快乐的话，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为他转发”，于是空间纷纷转发、道贺起来。那时我也是喜欢过生日的，几个好朋友会送我笔记本、手机挂件、小钱包等。

课间的10分钟太短了。打球的，球都还没到过他那里呢；看小说的，正看到精彩处；高声吹牛、聊八卦的，哪里收得住嘴？可上课铃响过后，班主任就朝这边走来了。大家手忙脚乱，还在外面晃荡的，不情不愿地走进教室，各拿着一瓶冰镇汽水；教室里乱哄哄的，碰倒了杯子的声音，在抽屉里匆忙翻书的声音，不死心还在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辣条味、汗臭味，课间在外疯跑的男生，个个满头大汗。

最尴尬的是，那雪糕没时间吃完，老师来了，只好竖着放在抽屉……不好搞啊。后桌一顽皮的男生，故意大声说：喂！你的雪糕融了！气得牙痒痒。好在班主任装当没听到。

“同学们，这节课大家自习。不要说话，副班长帮我记好名字。”

窃喜，不用上课！班主任前脚刚走，教室一阵骚动。副班长威严地站起来，“没听到老师说吗，不要吵！”她有记名的权力，还是不惹她。

依然在下面开小差。男生们竖起书本，小声地聊天，聊他们喜欢的球星、新发现的游戏。女生多是传纸条，说着谁谁的坏话，热切地讨论谁又喜欢谁。有个男生，上课戴着MP3的耳机听歌，听到沉醉时，不自觉地跟着唱几句，那声音幽幽的，引起全班（除副班长外）的一阵哄笑，他才摘下耳机，无辜地看着副班长。

“有我名字没？”一些忍不住嘴说话的，又担心记名，就在那里问问问。副班长后桌那一位，则是“情报员”。行动被发现了，便招来一个白眼。

她要是不当副班长，我还挺喜欢她。她记起名来“六亲不认”的，我俩关系那么好，她也记。她就不睁只眼闭只眼，干瞪着我们！日子真没意思，时时被人管着，永远做不完作业和练习册，还有无聊的早操和教室值日……唯一高兴的是，小卖部和体育课。可是，好朋友间也常闹别扭，不好时也不走一起了，各说各的不是。班主任还来开导我们，说到委屈时掉眼泪，过后奇迹般又好了。

以后不能吵架了！女生之间，兴起了“结拜”，谁大谁小，一一排行，再想个组合名，约好了，就一辈子都是姐妹了。那时总喜欢说“一辈子”、“十年后”、“二十年后”这一类的话，但岁月到底有多长，也都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日子很长很长，就像我们周而复始的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如常的上学放学，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可是，日子就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可能是周末玩得太高兴，书店里的明星贴纸，上新快得令人太惊喜，小镇上的冰棍店、精品店太吸引人……以至于本觉得漫长的岁月，就这样在我们身边跑过去了。

将近毕业，又忙了起来。订班服，想标语——诸如“永恒的三班”之类。还得买同学录，一张张各式各样的“档案卡”，课堂上悄悄地你传我、我传你，写毕业寄语时竟有些谨慎，平时很丑的字，写同学录时却顺眼多了。班主任在讲台上，拿着模拟试卷，恨铁不成钢地说：这道题上次刚刚讲过，还有那么多人做错！

下课，还有些不知死活、满脸嬉笑的男同学，捧着同学录去办公室请老师写，老师写了，回来便欣喜若狂，像得到什么珍宝一样。也很奇怪，老师们虽然平时很凶，到了毕业时，却一律都觉得很亲切、很顺眼了……

原来，青春只有在过去了之后，才会觉得珍贵、美好。怀念青春，当时只道是寻常，那些曾以为无聊乏味的场景，那些聒噪炎热的夏天，乱哄哄的教室，窗外的大树和恼人的蝉鸣，稚嫩却喜欢装成熟的一张张脸……如今竟让人如此怀念。那时候，天很高云很淡，总以为时间悠长、岁月无尽，如今隔着往事的烟雨，什么都变了容颜，唯有那段青春，永远活在岁月底处，熠熠生辉。

在这个午后，我多么想念我的青春、我的伙伴们！我真希望一觉醒来，就回到那年盛夏，回到闹哄哄的教室，书包一放下，便神气十足、自鸣得意地宣告：嗨！告诉你们，我刚刚穿越去了一趟我们的未来，你猜那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