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接到家人的电话,相约这周末去市区里的动物园游玩。
她还是挺惊讶的,毕竟距离上一次和家人同行出去游玩,已经是起码10年前的事情了。
“年代久远啊···”阿靖思索着,但也很快答应了。
阿靖和家人的关系并不融洽。她与他们之间,并非曾经出现过什么大事件和激烈冲突,仅仅就是:隔阂。她与家人之间,从来就是竖立着一座高耸的墙——这座墙,她感觉在她有记忆起,已经存在了。而且仿佛是有生命力的树木般,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墙感觉越发厚实。
阿靖从大学起就搬出了父母的家,再也没回去住过一晚。工作后即使也是在自己出生的城市,阿靖也极少回家里吃饭。有时早早下班了,她也宁愿在宿舍里看肥皂剧、点外卖,也不愿意去距离4公里的父母家里坐坐。
思绪暂停。阿靖从想法里被拉了出来,原来外卖的电话来了。
——————————————
这一天是一个大晴天。温和的太阳出现,也让这冬季里的一天变得疑似早春。
阿靖和父母刚去看完了长颈鹿的生活区,两老对刚刚的游玩兴致盎然,一路上的对话不停。边走着,他们就一同来到了两栖展区。
巨大的水池前围着铁质的栏杆。杆前已经聚集起了薄薄的一层观众。
父母赶紧走过去,两人塞进了这条人链的空白点里。阿靖悠悠的在后面跟着,她也挺珍惜这次的亲子时光。
水池的正中央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后面连着的是巨型的假山,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有水泥筑造的平台。
“两栖动物······是吧?这居住环境,岂不是堪比我们的豪华避暑山庄,外加超大无边际游泳池吗?”阿靖稍带羡慕的调侃道,思索着什么动物住在这个豪宅里。
“阿靖!快看!”母亲转过头来喊了一声,手指指着前方示意阿靖看过去。
阿靖瞬间瞳孔地震。
在黑洞洞的假山口,一只体型庞大的蜥蜴正从里面缓缓的爬出来。它眼神冷血而凶猛,心不在焉的扫视着压倒在栏杆上的一众人群。它尖锐的利爪刮擦着水泥地的平台,发出让阿靖感到毛骨悚然的摩擦音,嘴里吐出的红信子在不断探测着周围的一切。背上的粗糙皮肤黑绿相间,它身体的后半部仍隐藏在洞穴里,皮肤的黑绿条纹也随之延续进入洞里。
阿靖觉得背脊发凉,周围一切变成黑白色的默剧,她见过这个生物!
————————————————
那是前年的元旦的晚上。那晚她刚回家吃完过节的晚餐,回到宿舍里。
当她亮起宿舍的灯时,她也经历了同样的恐惧。她发现在中空的床底下,有一只蜥蜴!
这蜥蜴异常巨大,1.8米的宿舍床也未能遮盖住它长长的尾巴。黑绿色相间的条纹随着尾巴的摆动,变得异常眩目。
阿靖处于“逃跑或战斗”模式——很遗憾,她的模式通常都启动失败,在巨大的考验或者危险面前,她通常都是全身僵直、呆若木鸡。
数秒过去,阿靖尝试移动自己的身体,挪步往后退。
这时,蜥蜴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处境了,它闲庭信步的从床底下爬出来,双眼死死盯着阿靖,诡异角度的口嘴似乎在轻蔑的微笑。
在它爬向窗户时,它回过头来看了最后一眼。阿靖分明听到了它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极度的狂恐让这件事变成了碎片化记忆,阿靖已经记不清如何去跑去寻求帮助。她只记得,后来男性的宿管和几个同事一同进入房间,的确在床底下扯出一条棕黄色的蜥蜴状的爬行动物,但阿靖口中所说的“黑绿条纹相间的巨型蜥蜴”却未见踪迹。再后来,宿管连夜给她安排了更换宿舍楼的工作——她口中的故事像极了塑料级别的编造,但她的恐惧却是如此真实。
——————————————
阿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甚至觉得,那只蜥蜴的眼光定在了她身上,诡异的笑容又挂在了它的嘴上。
这时,巧合又发生了——没办法,虚构的故事总是有那么多的因缘际会。
年久失修的围栏似乎承受不住人群的重压,在一瞬间崩塌了。前一排的人扑通全部落水,本来安静的池水泛起了被搅和起来的泥浆。
四周瞬间响起了求救的喊叫声。岸上的人赶紧去找园区的维护人员帮忙。
蜥蜴看到了这一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它不费一丝停顿,马上入水。
眼前的情景把阿靖从那个噩梦般的回忆中拉扯回来。她才发现,父母也掉下水里、挥舞着双手呼喊。
阿靖赶紧趴在地面,伸手去够着泥浆里年迈的父母。
在众人的合力下,母亲首先被救起来。
父亲在哪?!
阿靖看见父亲正被混乱的人群推搡着到水池中央了。
糟糕!那怪物在水底下!
阿靖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赶紧也跳进池中,先把父亲拉到安全区域再说。水池的水没过阿靖的肩膀,底下是吸力极大的陈年淤泥,每走一步都觉得费上了九牛二虎之力。水池如此的冰冷刺骨,这种强烈的恐惧比池水,还冷。
阿靖够着了父亲的手,赶紧把已经精疲力尽的父亲往拉水池边上拉。
她看见,从假山洞口里悬挂着一条手臂般粗的铁环链子,链子被拉着笔直,另一头已经沉没在浑浊的水里了——说明水下有一股力量拉扯着铁链。
“别怕别怕!那头怪物原来有铁链拴着的,别怕别怕···快走!”
此时的水池附近,热闹非凡,似乎动物园里所有的游客都被吸引到这里了。园区里管理人员也非常迅速的到位、参与抢救。
突然,阿靖感到自己的左腿被什么力量拉扯住。不是撕咬、不是攻击,她仅仅感到,左腿被困住的感觉,像是,有东西牢牢的缠住了自己的脚踝。
阿靖如今脑袋只有求生二字,其他的所有的事情、所有感觉、所有记忆,都已经烟消云散。她扶着父亲站稳,抓住了岸上丢过来的绳子。
阿靖知道,她必须揭开脚踝上的东西。她一头埋进水里,伸手去拉扯着脚上的东西。那似乎也是一个绳套?还是一个捆绑的破布?水草?渔网······?
不论什么,先扯了再说。
阿靖一连拉扯了好几次,终于成功了。她似乎把那东西连带着埋陷在淤泥里的部分一同拉了出来。松动的感觉!阿靖立马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左腿仍有拖拽感,但她终于也可以离开这个危险的水池中心了。
在各路力量的帮助下,所有人都安全上岸了,没有重大人员伤亡。阿靖被拖着回到了岸旁坚实的水泥地面上。她喘着粗气,感觉惊魂未定。展区那里的巨型蜥蜴,已经回到了假山洞口。
看来,它一无所获。
它转头爬回洞穴深处。被牵拉的铁链的另一头,死死的嵌入到它背部坚硬的皮层下。铁链碰撞发出的撞击声,缓慢、响亮且毫无规律。
阿靖想起了她的脚踝。
她的左脚脚踝上,被一件陈旧破烂的衬衣衣袖缠绕着绑了一个活结。这衣服上还覆着微微泛绿的青苔,看来泡在水中已有些日子了。
这是谁的衣服?!阿靖忙不迭的把衣袖解绑,感觉那是死刑的颈圈。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是谁的衣服?是以前有人遇袭了?衣服沉在了水底?······
园区的工作人员戴着手套,开始端详起这个不知属于何时的衬衫。然后,一个钱包从衬衫的上衣口袋里被搜了出来。鼓鼓的钱包还在滴答不停的往外漏水。工作人员一打开,里面就掉出来一张质地硬实的卡片,哐哐两声滚到阿靖旁边。
“是一张身份证啊。”
阿靖伸手拿起来——周围似乎没有人要去捡起这东西。
反过来一看,阿靖顿时感觉到冬日的极寒,周围似乎又进入了黑色两色的默剧模式——这是她前年丢失、申请作废的身份证。
身份证上依旧附着着一层浅浅的手感滑溜的藻类植物,但上面的颜色、文字及图像仍清晰可辨:XX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