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北境艰路·提要
这话在林公子耳中，似乎是在嘲讽自己之前在其他城镇中做出的举动。
“公子说这等话语，是站在什么立场以何等身份说的呢？”
——
“对了，还不曾知道林公子你具体是做什么的呢。”能美收起不屑的目光，转向林仲璃问道。
“呵呵，在下就是公子口中的无良商人呢。”
“呃！咳咳！”能美险些被口水呛到，面带尬色。
“当然，也不是所有商人都像那样……”他再怎么补救也挽回不了他在林仲璃心中的“成见”。
聊到半夜，月亮都倾斜了，能美恋恋不舍地与唐沐沐告别准备休息。唐姑娘带着淡淡的笑容回到林公子这边，而林仲璃早已睡下，脸上带着不悦的表情。
“真是有趣的人呐。”她嘀咕了一句，轻轻地靠在树边闭了眼。这个时候，林公子缓缓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能美……
接下来的两天，能美似乎完全取代了林公子的地位，而唐沐沐来者不拒，用与林仲璃完全不同的语气和态度回复他的问题。她似乎在短短两日内改掉了顽劣的性子，收起搞怪的“癖好”，摇身变成了小绵羊、温柔的淑女。
这种改变在林公子看来完全接受不了，如果说她对自己像使唤仆人般，那对能美反而像崇拜英雄的女孩一样。
“人们常说，如果一个姑娘喜欢上一个人，那自己也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或者在喜欢的面前，刻意表现出一副让对方喜欢的样子。”林公子脑海中，莫名出现这样的一段话语，他每每往这方面去想时都觉得这七月的天，却让自己心寒。
“林公子这两日很沉默呢。”能美注意到了林仲璃的低调。
“不用理他，肯定还没从那山匪遇袭中恢复过来，有钱的商人都很怕死的。”
隐约的话语传到他的二中，如同针刺一般难受：“原来自己在唐沐沐眼中，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啊。”
“林公子作为商人，肯定是腰缠万贯吧。”前面传来能美羡慕的声音。
“嗯，有钱但是抠门。”唐沐沐点点头，顺从地回答，那刺耳的声音传到林公子脑中，简直像用锤子敲打他的心头。
“哈哈哈，能理解，商人们都是这样。否则钱财就会散去。”能美附和道。
可恶可恶可恶！林公子的心头燃起怒火，身下的马儿也感觉到主人的不安，时不时地回头观瞧，只听得他咯吱吱地咬牙切齿。
“原来，原来自己只是有钱抠门的笨蛋无良商人，这样的总结真是太过分了。”林公子伸出颤抖的双手，无论如何，自己的财富都是从这双手中创造出来的，虽不说让自己荣华富贵，但也问心无愧，这无良二字又从何说起！
眼看那二人离自己越行越远，他却没有追上去理论一番的勇气。从远处看那前面的两匹马，迎着朝阳，多么般配的一对呀，自己反倒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人高马大，武艺高强的能美，嘴里可以吐出丰富有趣的故事，夸奖起来也丝毫不吝惜赞美的词汇，配上亦正亦邪刀削般朗逸的面庞，称他人中龙凤并不为过，正当青春年华，二十五六风华正茂，一身快剑难寻敌手。
娇小可人的唐沐沐，生的一副天仙美貌，勾人灵魂的含水秋眸，丹唇点绛，秀发飘逸，头脑冰雪聪慧感官敏锐；纤纤玉指把持青玉宝剑，虽未见过她拔出利剑，但想必剑法超群。两人组合如同天造地设，让日月失辉群星闪耀。
反观自己，身无一技之长，手无缚鸡之力，整日唠叨的也只有账簿数字，简直索然无味。脑海中也浮现出她先前的说法：“那本姑娘则看得上登马疾驰、下马挥剑，英雄气概如神仙在世的那般英雄。”而眼下这位能美公子，无一不符合她的期许，也难怪她趋之若鹜，一改前非……
林公子胡思乱想了一路，直到自己一条腿迈进了邻崖的大门，才恍惚间缓过神来。
“唐姑娘如果信得过能美，可以住在这间旅店。”能美尽地主之谊，带二人来到城镇中央的一间石头垒起来别具邻崖特色的旅店。
“好啊。”唐沐沐欣然接受。
“两间么？”能美扫了眼失神落魄的林公子。
“嗯，两间！”
“好嘞！”能美说罢进去与掌柜交涉去了，唐姑娘溜溜达达来到林公子近前。
“林公子最近是不舒服么？”
“……并不是。”
“哦，本姑娘明白了，那定是因为能美……”
“姑娘不必解释。”林公子出手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相当冷漠。
“喔，好吧。”唐沐沐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二人沉默地在店外等待了片刻后，能美从里面走了出来。
“久等啦，我已经同掌柜说好，两位在这里住多久都没问题。”
“好的。”林仲璃默然将缰绳交于马童，拿了行囊转身离开。唐姑娘跟在后面，二人各自进了屋子。
他将背囊的账簿轻轻地放在桌上，有心想捶上一拳，但拿起来的拳头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邻崖有相当多的债要还……没时间耽误了。”他翻开账簿，拿出其中的一张契约，那些数字很清晰，尽管字字入目，但无一入心，那短短的几行字竟看了几刻钟。
他脑海中尽是唐沐沐对自己贬低的评价以及脑补她说话时不屑的表情。
诶……明明不要去想的，但尽然控制不住，就在他心烦意乱时，肚子的叫声忽然让他醒悟过来。
“去吃午饭吧。”路过她房间时，他犹豫了下，还是去叩响了屋门。
“要去吃中饭么？”唐沐沐开门时，一股许久未曾闻到的香息扑面而来，让林公子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她明显是经过精心装扮的，脸上也收拾了一番。“好呀。”
看她的心情不错，林公子心情变得更糟了。
“你的花水不是用完了么。”
“还剩一瓶没怎么用的。”
“……”不必说也明白，这花水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这香息的类型是他最厌恶的梨香。
“能美公子已经离开了？”
“嗯。”
听见她肯定的说法，林仲璃总算是觉得生活重回了正规，然而她的下一句回答又将他刚有起色的想法打回了原形。
“他有事情去处理了，不过明日可以帮咱们作向导，介绍城镇有趣的部分。有人带领，咱们就不必像无头苍蝇那样混乱了。”这话在林公子耳中，似乎是在嘲讽自己之前在其他城镇中做出的举动。
“要在这里停留几日？”
“看林公子的进程吧。”
“好。”他忽然有一种下午就要开始努力还债的冲动，不过这邻崖的账目的确不少，要看一遍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两人在吃饭到时候并未有太多语言交流，往常喜闻乐见的林口夺食环节也好像被忽略了。林公子故意放慢进食速度，把唐姑娘最在意的点心放在了自己的外侧，让她更容易的手的地方。但唐姑娘依旧规规矩矩，连扫一眼都没有，这让林公子极为不适。
“公子下午有安排么？”
“去还账，顺便查账……要一起么。”
“好呀。”两人就餐完毕，回旅店取了账簿和契约，顺着记录的位置找到了目标商会。
“打扰了。”
不长时间，商会的伙计搬来了小山状的账簿，提供了一间静室给他们。唐沐沐坐在一侧吃着茶点，捧着邻崖流行的鬼怪故事集，津津有味地品读。林仲璃坐在案前，检查往来记录的账目，用了半个下午才全部检查完毕，抱着负责的态度招来掌柜，指出了几处错误，严谨的精神和细心的态度让掌柜另眼相看。
接着双方按契约上记载的数额支付了欠款和利息，才算完成了交易。
“弄好了呢。”林公子长叹一口气，感觉身体被掏空。
“都这么晚了。”唐沐沐无聊地从榻上爬起来，擦去打哈欠挤出的泪珠，揉着惺忪睡眼清醒过来。
“太阳都要下山了啊！”
“最后赔了一大笔钱。”林仲璃无奈地说。
“进入北境以来，欠债的契约明显变多了。”
“哦。”
“如果最后没有赚到多少钱，那本公子的事业启动资金就要受影响了。要是走下来这一趟最后是赔钱，那就说明家里的生意做的不顺利，要亏损。”
“会破产么？”
“……应该不止于，最坏的打算也就是父亲变卖了商会而已， 给人家合并或收购。”这样的结局，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哦。”唐姑娘眨眨眼，但林公子觉得她一句话都没听懂。
“继续去下一家吧，赶在天黑前，尽量多完成一些。”
如果是收账收人家的欠款还有些意思，但查账和还款就是这样无聊的工作，十分枯燥但又要求仔细认真，若是让唐沐沐来做，估计一刻钟时间就会抓狂疯掉。但林公子一坐就是一整天。
“本姑娘在想要不要去逛一逛集市。”
“不要走太远。”
“知道了。”林仲璃叹了口气，摇摇头。
“真是的，明明很生气很在意她给出的评价，但一见面，又严肃不起来。”她真是自己的克星。
账目的检查终于搞完了，还了钱，林仲璃捂着脑袋走出商会，一出来便发现唐沐沐正拿着两串不知道什么鸟下得蛋烤制的小吃。后者见他出来便迎了过来。
“公子终于算完账了？”
“嗯，这串是给本公子的么？”
“当然不是，公子若想吃，那边有摊子。”
“哦……”林公子顿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抬头看看已经黑下来的天。
“要去吃晚饭么。”
“当本姑娘是饭桶么，整天就知道吃。”
“可是……已经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呀。”林公子无辜地说道，但这样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哼，一会能美公子回来，带咱们去看这里特有的戏剧呢。”
“戏剧？”
“嗯，据说可有意思了，本姑娘很期待呢。”
“难不成是乡间的小调或香楼歌舞那样的？”林公子自认为说了句幽默，没成想遇到了唐沐沐的白眼。
“无知者，沉默也！”
“好吧，本公子的确没有听过这邻崖的戏剧，那就去见识见识。”但能美却不是自己想见的人。
剑与账簿的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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