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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潘,快50了,是个理发师。离异多年,有一个27岁的单身儿子。一个人守着一个只有两张座位的理发店,店开在平均房龄30年的老新村里。每天迎来送往,刀起发落。一天天,一年年,岁月的痕迹只撑起他隆起的肚皮,还没在他脸上刻出皱褶、发梢染出银丝。
老潘的理发店,挺破的。除了两张客人的座位,等候区还有两个木头板凳、一张像癞痢头的单人皮沙发,沙发旁边有个用来洗头的台盆,挂镜子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比电视机矮一头的地方贴着一张斑驳褪色的海报,与其说贴不如说是耷拉着,内容依稀看得出是某保险公司一款分红型的险种介绍。
当然,等候区其实是不存在的,碰上人多,你爱等就等,爱坐哪,你随意。
老潘的客人,用互联网的时髦话形容,他的用户画像以中老人年和他们未成年的儿孙为主。青年基本没有。都是街坊邻里,自然闲话家常里短。
老潘,一手捉刀、一手夹烟,在这个他最熟悉的社交场子里,早就练就了到哪山头唱哪歌的本领,不管来者何人,都是应付裕如。无锡话、普通话、苏北话随时切换。跟小老板吹嘘排场见识、跟小老头高谈国事、跟爱排队买便宜鸡蛋的女人谈儿孙自有儿孙福,跟不再年轻的女人谈婚姻围城,间杂几个黄段子,引的花枝乱颤。
那些花枝里有一枝曾被老潘摘下,是卖保险的,“说话三句不离保险,烦的很,赚的不少,都留给自己儿子,买菜的钱都要问我要”,老潘这样背后吐槽过她。我想,大概,爱过。
老潘也算是个快乐的单身老汉,不缺女人,这些女人出奇一致的爱干活,除了愿意给老潘做饭,还愿意给他扫地、洗东西。我想这可能是老潘店里从来没有店员的原因。
老潘,不缺生意,我每个月剃一次头,几乎每次去都排队,前面至少两三个人。但老潘应该缺钱,他自己不是老实过日子的人,他27岁的儿子,大概也是不成器,给人做过担保人,欠下不少糊涂账。儿子没有女朋友,老潘抱不上孙子。我看不出他急还是不急。
老潘,人其实挺好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老潘会聊天,把谁都能聊开心。我也不例外。但我也例外。我理发,不喜欢聊天,确切来说,是不喜欢说话。我和老潘的对话模式每次都是,“老板,剃头”,“嗯,坐吧”,剃的时候从来无话,剃完,“谢谢啊,走了”,“慢走”。老潘巧舌如簧,我是一个公司的市场总监,我喜欢每次和他相处的半小时,沉默是我们最舒服的聊天方式。
老潘,不是一个有趣的人。平凡、市井。
今天为什么特别想写老潘呢。是这样,今晚吃完饭去找他剃头,店里难得就他一个人在无聊的看电视。许是太安静,老潘忍不住找我搭话,“头发长挺快的啊现在,没到一个月又这么长了”,“是啊,之前特别焦虑那阵还掉头发,鬼剃头那次你记得吗”,“记得,你年轻,情绪好了自然好了,长得快”,“不年轻了,我都30了”,“要的,我儿子都27了”,“是吧,印象里最早找你剃头的时候我才上小学呢”,“时间过得真快,二十多年了啊”,“是啊,二十二年了吧”。
无话到剃完。“谢谢啊,走了”,“慢走”。
在你的生活里,是否也有一些不起眼、不重要的人却一直陪伴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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