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馆长摄影作品
老太太在最便宜的菜里面挑挑拣拣，卖菜的大姐叫喊着：您把菜翻个底朝天也捡不到一个好的了！看样子她后面的话有很多很多，但她没有说。就像这两位白发苍苍的小老太太以后的捡便宜日子不多了。
她们的确是小老太太，身材矮小，又有些驼背，弯着腰在菜堆里找来找去，像两只披着漂亮甲壳的虫子。她们会因为在一大堆便宜菜里面精心挑选出一颗绝美的青菜吗？那棵菜一定是百里挑一，从长相，色泽，模样都得是老太太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菜，至于味道她现在还不在乎，而且这棵菜一定是这六毛钱的菜里面最贵的，甚至价值八毛，九毛，如果能价值一块钱就最好不过了。所以她那么奋力，那么疑惑，那么不遗余力地寻找，即使卖菜的大姐已经来到身边劝阻，她也没有把眼睛离开那堆菜，手里还在掂量着，替换着，心里上万次高速反复推敲：是不是这棵呢？也许还有更好的，一定有，一定有的，这么一大堆菜，那么多棵，这些奸诈的商贩一定把那棵最完美的菜放在了最下面，她一副很了解卖菜的商业运作模式的样子。
那些菜被捡起来落下，再捡起来又落下，就好像在跳舞，它们的确不够好了，叶子断了，有的开始打蔫了，的确不完美了，卖菜大姐无法说服她们，卖菜大哥有些凶地过来，用一口河南方言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么翻，所有的菜都被你们翻坏了，我们这还咋卖啊。
看不到两位老人的脸，也没有对视过眼神，也许她们永远也不会回头看我这么一双眼睛。我想她们的眼睛一定还有光芒，一定还在闪烁。看了一会儿，我离开，早上的老街还是很有烟火气，人们忙碌着，挑选着，她们是否继续在挑菜也不得而知，好多时候她们可能一根菜都不买地离开，她们只享受挑选的感觉，她们也知道那一棵菜清洗放油翻炒后模样都差不多，就像那么多人的样子一样，大家都像那一堆青菜一样，要么被挑挑拣拣，要么挑挑拣拣别人，做菜的时候被迫互相伤害，不做菜的时候被迫使大家互相伤害。她们也会挑选别的，在选择和被选择之间穿梭，决定来的越晚，来得越迅猛，越刺激！这么大年纪了，她们还是需要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快感。早上这一场盛大的仪式是她们这一整天新鲜的开始，能有一棵完美的新鲜青菜引领着，这一天的快乐就在此刻产生了，那棵完美的青菜从种子阶段就在召唤她了，她怎么可能错过呢，如果错过那将是一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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