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部半》是费里尼本人的自白式的电影,由梦境、回忆、幻想、期待编织而成的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如果看的人想要得到启发、领受思想、感悟道理、了解真相、升华情感、受到教化、窥探内心,那这人可能要失望了。
费里尼表现的是独立的人的伟大和高尚,是人的艺术家,真正的创造者。
主人公导演贵多在疗养院休息期间构思一部新电影,但遇到了瓶颈,让他怀疑所做的一切。幻觉、梦境、童年的记忆和婚姻的问题都在折磨贵多。这部电影计划的非常宏大,还为此搭建了巨大的铁塔,制片方不断地给他施加压力;强加于他和自己本身想法背道而驰的评价和建议;各路媒体逼问他影片的意义和启发:“你认为你拘束吗?你相信上帝吗?你认为会有核战争吗?你想启发给我们什么?”...一路逼问之下,他发现自己实际上居然无话可说。影片的最后感概人生就是一部庆典。
“如果我们不能拥有一切,那么真实的完美就是空白
原谅我一直引用做我们能做的
我们真正的使命是扫除千百万人的失败
每个人都不顾一切地走向光明
而实际上在你的身后留下了一部电影
就像一个跛子走后留下的残缺
这是怎样一种畸形的生活
你的罪过会让后人受到启发的
你怎样将这些有益于后人的
生命碎片连贯起来呢
模糊的回忆
你从不曾爱过的人的身影
… … …
这种突然的幸福让我无比震惊
好像我猛然间重生了般
原谅我吧,可爱的人们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
我自然地接受了你们,爱你们
就这么简单
我解脱了
现在一切都变好了,充满了意义,充满了真实”
贵多在这里完成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觉醒。面对不完美的自己和他人,他过去无法去爱。我们可以发现他的很多试图成就完美的幻想(集母亲、妻子、情人、魔鬼、朋友、护士…于一身的女演员),从与母亲接吻睁眼发现变成了妻子,到妻子和情人无法满足他童年的女性经验-那种未知、黑暗、恐惧,而叫情人重新画了个和莎基娜一样的吊眉,再到把看似完美的女星克劳迪娅想象成还能照顾她吃药的女护士,最后干脆后宫三千佳丽和睦相处伺候他的终极幻想…
费里尼曾在一次访谈中说:“贵多在《八部半》中并不是一次失败。相反,这是胜利者的回归。当他最终意识到永远无法解决自身问题、只能与之共处的时候,他明白了生活本身就是不断地反驳。这是一种令人振奋的复苏,一种深刻的宗教式的回归。‘我有信仰’ 他说,‘我将受到上苍的安排,我到死也不能不愿不会去理解它的安排。在经历生命之旅的喜与痛上我无能为力,只能用所有的精力、热情还有爱,接受它的本来面目,而不指望得到一个任何解释。’贵多最终能与自己和平相处,自由接受自我,这才是《八部半》应有的最正向结局。”
整部作品中我们看到贵多一直想摆脱一些东西,并期待从他人身上寻找那些完美,得以填满自己试图摆脱这些东西后的缺口,但是在行动的过程当中,他发现自身的东西是摆脱不掉的,而每个人都并非完美,如此,自我与他人、整个人类乃至整个世界都应该是一种和谐的欢乐共处的状态,这是他认为最终极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因为深信这一点,费里尼偏爱拍摄马戏团、小丑、庆典、一系列热闹的场面,也因此而声名卓著,被封为大师。
相比聆听观看一个完整的故事,《八部半》给观众的感觉除了惊叹和感慨他的影像天才外,似乎对其它的都不敢妄加评说,他好像有一种神力,创造一帧帧抽象精美的画面,以俯瞰的角度,组成一部宏大的、抽象的、耐人寻味的叙事诗。
这些会招致批评的声音,特别是来自好莱坞的,意思是评价他肤浅不够深刻,无法带来现实的激发和启迪,这样的话看电影还有什么用?他只不过调集所有能发现的元素组合连接在一起,像个魔术师一样变戏法而已。另外,还会论断他肆无忌惮的歪曲事实,甚至说他是骗子。对此费里尼似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的回答是人比真相更有价值,如果从这个定义上就说我是骗子,那么我的回答是,让一个讲故事的人给故事涂色、延展、升华,都是必不可少的,这取决于艺术家对故事的定位。我的电影跟我的生活就应该是同步的。
额外的话:
费里尼在他的纪录片《费德里科·费里尼:一个伟大的说谎者》中更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和态度。
对于他来说拍电影是一种仪式,演职人员、灯光、彩排、走位、舞蹈和舞台设计,各种发明的道具,都是假东西,甚至还有假的大海、草坪、风暴、都是伪造的。那些表述,仅仅是一些魔法的表述。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种仪式所保护。
简单的说,费里尼是纯粹的艺术家,更像神的使者,和巴赫的音乐一样,通过艺术形式向人们渗透宗教情绪,而并不是有些人所期待的像神父或是传道者那样,为劳苦大众传道授业解惑。
他在电影中展现艺术,在其中可以获得真正的创作自由,甚至连时间都可以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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