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项王,不是在书上,而是在梦中。
项王,就是项羽,上下五千年,纵横十万里,还没有哪个再叫响项羽的鼎鼎大名的,把项羽的名字写在天上、地上和水上的只能是他,他就是李清照赞颂过的项羽。
李清照这样深情地说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梦中,我又到了那个乌江边,就是传说中韩信逼死项羽在乌江边的那个乌江边。
湛蓝的天上悬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明月倾撒下清冽的光波,让乌江江水也变得波光粼粼,有清凉的夜风吹来,使我打了一个寒噤。
我身子哆嗦了一下,我的心弦也颤栗不已,我知道,我要看见那个浓眉如剑、重瞳的眼睛射出泠峻的眼光的项王了,因为我无数次在书上看见他时都是这种感觉。
果不其然,当我抬起头时,我已看见他身穿战袍铠甲、牵着乌骓马向我走来。
我正想跟他打招呼,他已在喊我了:“可媛,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看他的重瞳子散发出的万丈光芒,我就知道他不是跟别人讲话的,他是跟我说的。
但谁叫可媛呢?我茫然无知。
项王不像人们口耳相传的那样,他们说项王有一身逼人的杀气,从他的战袍铠甲里穿越奔涌出来,我没感觉到。
我感觉到他用温暖如春的眼光把我包裹住了。
尽管他让我的身心沐浴在春风、春雨和春阳里,我还是要老实不客气地问他:“项王,你叫谁可媛?我不叫可媛,我叫稻香,你不知道吗?”
他呵呵地笑了,他笑时真好看。那个韩信曾瞎说项王“喑呜叱咤,千人立废”。
我不觉得项王是这个样子的,不过,项王那时在韩信面前,一定是气贯长虹、气冲霄汉,因此,才会让帮狗吃食的韩信说项王太可怕了。
项王笑着说:“也是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都经过了若干个轮回了,你当然不记得你曾经叫可媛了。”
项王说到这里,他环顾了一下乌江江边,便不再说话了。
我问他说:“我听人家说当年韩信在乌江江边,用蜂蜜或者是麦芽糖糖汁在地上写成了这样几个字:霸王必死在乌江边。有这样的事情吗?”
项王眉头皱了一下,这个不学文字那劳什子、要学就学万人敌的人,他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死在很有文化的韩信手中。
他虽然不识字,但那些蚂蚁识字,它们围着蜂蜜或者糖汁,黑压压地爬成了“霸王必死在乌江边”的字迹,他看到了,当然拔剑自刎了。
韩信知道,凭他指挥的千军万马还是不能彻底打败项王的,因此,他预先在乌江边写下了这样的字,想用蚂蚁来彻底摧毁“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王的斗志。
为了成功地将项王引到乌江边,他用十面埋伏跟项王作车轮之战。
那个赤泉侯跟踪追击项王时,项王对他猛瞪重瞳眼,赤泉侯吓得不敢看他,竟然会辟易数里。
项王最后到了乌江边,项王到今天还在乌江边,他没有过江而去。
项王看了看我,他说:“天亡藉,非战之罪也。余少时起兵,身经百战,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巨鹿一战,坑降卒数十万,皆余激励壮士破釜沉舟以致耳。余之死,非信之狡计可售也。”
哦,我终于明白了项王的死因,这是我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于今在梦中得项王指点迷津始而悟之。
然而,那个流氓无赖刘邦却是屡败屡战,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全军覆没,有一次,他为了成功脱出重围,居然将那个大破鞋吕雉当作累赘,还一脚将她踹下马去。
我问项王说:“刘邦多次兵败,仍起而与王奋战。王只经其一役败北,却说无颜见江东父老,王太让我失望了。”
项王听我这样说,他丝毫不以为忤,他还笑着说:“你还是当年那个脾气,一点儿也没有改变,真是虞姬的好侍从。”
我驳斥他说稻香是男子汉,决不是虞姬的侍从。他没有再回答我。看他那样子,真是惹人怜爱之至。
我便没话找话地说到他捉到刘邦的家小时,他准备用鼎镬煮了逼迫刘邦投降,谁知刘邦却以跟他拜过把子为借口,还大言不惭地说:“吾翁即汝翁,必欲烹乃翁,幸分吾一杯羹!”
我问项王有这事吗?项王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我,他答非所问地说:“此事皆系余身后汉史官所撰,多皂白不分,红即黑,黑即红,为吾辈所不齿,亦为吾辈所不能左右也。”
他回答我的问话,决不像一个一字不识的人说的话,这让我更加相信了历史是人编的,决不会因为他是霸王而有所改变。
历史上说他扁担大的一字也不识一个,其实是骗人的。
项王站在我面前,在月光下,我看着他那有着重瞳的眼睛,我仿佛看见了刘邦在阵中看见他后,赶紧躲避到千军万马之中了。
而那个胯下之子韩信心甘情愿地充当刘邦的马前卒,他站在山头上挥舞着令旗,指挥着千军万马布下了十面埋伏。
但是,项王毫不畏惧,他手握有着红缨的精钢铸就的长枪,身跨乌骓马,往来纵横驰骋,冲锋陷阵,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项王英勇无畏的霸气在此得到了酣畅淋漓的展现。
项王过来拉住我的手,他带着我看他在的地方。项王这儿可以说是风景这边独好,真可以说是高山苍苍,江水泱泱,项王之风,山高水长。
那山绵延起伏,月光给它的轮廓镶上了一层银边,那湛蓝的夜穹和稀疏的星辰,可不正是那山的背景。
那乌江就匍匐在它的脚下,恰像一个美人在对如山的男人顶礼膜拜。
这时,我又想起了一个疑问,一直骨鲠在喉,今天遇到项王,顿觉不吐不快。
我问项王说:“据史书记载,当年那个韩信投奔你时,你没有重用他,他于是就投奔刘邦而去,范增教你追而杀之,你却被他用狡计骗过,没有杀他。”
项王一听,不禁激动起来了,他说:“这是谁说的?韩信投奔我时我没重用他是有的,他当时瘦骨嶙峋的,还腰挎一口龙泉宝剑,显得不伦不类,这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之过也,但说我听信范增的话去追杀他,确凿是无中生有的事。”
说到韩信,项王对其大赞特赞,比刘邦为韩信点赞的还要多,还要恰如其分。
他说韩信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韩信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韩信带领军队,那可真是多多益善。
如果有来生,他能再次遇到韩信的话,一定要重用他的,说老实话,他把韩信拱手让给了刘邦,就相当于把半壁江山拱手让给了那个贼囚攮的。
我听他说到这里,不禁为韩信哀叹起来,哀叹他错投所谓明主刘邦,不然他的结局不会那么惨。
我对项王说:“可是你知道吗?韩信最后却惨死了,还是因为当初识他于穷困之时的萧何出卖了他才死的。”
项王说:“那不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吗?我记得当时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一件事,那就是‘萧何月下追韩信’啊。”
项王说到这里,不禁自责地说:“唉,这可能是我亚父范增给害的,记得他临走时曾经给我一个锦囊,我到死也没打开过。后来到了幽冥后见到亚父才知道,他给我的锦囊我是不会看的,他是给刘邦那个流氓看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知道他在锦囊里说什么吗?他说让我跟刘邦决一死战,支撑到底,到时韩信和张良会来救我的。这个亚父,临死还要拉上两个无辜的人来垫背,这不是给刘邦下蛆又是什么?离间他们君臣关系哎,害人不浅。那韩信是怎么死的?那张良逃过一劫了吗?”
我接着告诉项王说:“韩信被家中仆人密告吕雉说韩信要谋反,吕雉一听非常有计谋的人要谋反,那还得了,遂和萧何商量对策,萧何出面让人说刘邦平叛回来了,诓来韩信入朝觐见,韩信一到,就被绑起来了。”
项王见我停住不往下说,忙问:“后来呢,后来呢?”项王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王者风范,简直就是一个小孩子。我看了,于心不忍,赶紧又给他讲了起来:
“韩信这时候还自恃被刘邦特赐过金口玉言,那就是任何兵器都不能杀死韩信,他毫不慌张。”
项王听到这儿,赤子之心显露无疑:“好啊,好啊,刘邦这个流氓总算还有些良心,他没有在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时,就走那条‘狡免死,走狗烹’的老路子,把有功之臣杀了,还特许任何兵器都不能杀韩信,这下韩信该保住命了。”
我的话有如一盆凉水从项王的头顶直浇到脚下:“非也。那吕雉那个大破鞋见任何兵器都不能杀韩信,她疯了,急命人从伙房里拿来菜刀,活活地用菜刀将韩信剁成肉酱。”
我想这个消息如果项王听到后,他该很高兴,因为他最后就是在乌江边被韩信逼死的,谁知他不仅不高兴,反而悲叹不已:“唉,一代战神竟然被这个无耻的荡妇用这样的方法杀死了,让人为之扼腕不已。那张良结局如何?”
我对项王说:“张良由于急流勇退,表示辟谷隐居,不仅消除了刘邦的疑虑,还很得吕雉的欣赏,据说吕雉很喜欢张良啊。”
项王听到后,很为张良有如此好的结局而高兴,我都感到张良是不是他的敌人了。
我为了安慰他,又说韩信到最后还是报了仇的,若干年后,韩信的一缕英灵飘飘荡荡到了一家姓曹的人家里,他变身为曹操,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曹操的后代人夺取了刘家的天下。
项王呵呵地笑了,他对我的这个说法并不认同。接着,他掏出智能手机看了看,他说是时间不早了,他让我还是先回去吧,他跟我说回去后赶紧休息,千万甭长时间上网玩电脑,那电脑的辐射也很强呢,对身体还是有害的。
他说着,就一下子把我从敞开的窗户丢到我的卧室里了,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已经不见项王的踪影。
再次见到项王,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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