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OK大赛结束没几天,一个晴天霹雳轰炸了全世界。
星期六早上,睡眼惺忪的施云看到电视上乱成一锅粥的画面,被导弹袭击后的一片狼藉,无数受伤同胞鲜血淋漓从废墟里被抬出来。
她感到震惊和害怕,第一次觉得血淋淋的战争近在眼前。
战争真的就要一触即发了吗?
周一到校后,这件轰动世界的大事件,自然也成了同学们热议的焦点。
只是,在和平年代的十三四岁青少年眼里,政治,战争,世界时局,依旧是模糊不清的概念,如果不是这次突袭事件,也许他们还不知道世界上仍然存在战争和杀戮。
“秦湘林,你是政治课代表,你怎么看政治和战争?”葛恋问。
“世界政治时局一直不稳定,局部战争在所难免。”秦湘林一脸忧虑。
“为什么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战争?”施云说,“我一直觉得和平年代就是世界和平。”
“我和你一样,希望世界和平,永远没有战争,战争真的太残酷。”秦湘林平静地叙述。
“那你觉得北约真的是误炸?”葛恋追问。
秦湘林没说话,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是不是即将面临战争?”施云很不安。她害怕打仗,她觉得和平的生活还没过够。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别问我了。我哪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我只是政治课代表,但不代表我要参与讨论政事。我和你们一样有美好的希望,就是世界和平,永远没有杀戮和战争。因为,快期末了,我还想考个好成绩,如果打仗,那我就没机会好好学习了。”
葛恋轻蔑一笑,“学习好的人就是不一样,三句话离不开学习。”
秦湘林朝她翻翻眼睛,不再说话。
尽管从秦湘林那里得到一个似肯定又非肯定的答案,临时轻松了一点点,可施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依旧惶惶不安地活在对战争的恐惧之中。
后来的一个星期,举国上下都在举行抗议活动,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向着世界咆哮,宣泄内心的不公。
施云的学校也举行了游行。
太阳炙烤大地,当施云走在游行的队伍里,当这个十三岁的少女在抗议的口号声中高举国旗,她内心的恐惧渐渐消散。
她觉得秦湘林的话有道理。如果打仗了,就没有学习的机会了。
如果真的有一天,眼前的高楼大厦被战争摧毁灰飞湮灭,我们怎么可能安稳地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无论你是在学习还是在开小差,无论你是来学校结交朋友还是为了寻找一个清澈的眼神,总之,一切都不可能了。
施云明白了,战争才是世界末日,没有战争,世界末日永远不会到来。
终于,北约真诚道歉,我们赢得了这场无声战争的胜利。
当悲痛渐渐被抚平,生活的平淡又开始重新占据一切。
卡拉OK大赛的余热还在继续蔓延,施云因此小有名气。
所到之处,背后总能听到一些指指点点。施云的内心还是有些许小激动。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张笑洁,没办法在转身面对那些议论者们的时候,用美貌惊艳到别人。
她只祈求不要让人看清她的尊容时受到惊吓。
有时候她甚至会害怕,怕别人走近她,看清她脸上长了几颗蚊子屎,看到她一笑就露出尖嘴獠牙。
周五的晚上,照例晚自习被取消。
自从电路老化晚自习被取消的那次之后,电路就像懂了少男少女们的心思,一到周五的下午,准时出故障。接连几次,校领导不耐烦了,索性,初一初二年级周五就不上晚自习了,反正在教室里也没心思学习,不如回家去玩个痛快,别妨碍初三年级准备中考的学长学姐。
初三年级就没那么幸运,就算是凿壁偷光,也得继续在教室里悬梁刺股。毕竟,初中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施云想起赵刚。自从那晚在操场的不愉快的告白结束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施云,你知道吗,他回家里复习了,不来上课了。”张笑洁忽然沮丧着脸,说起没头没脑的话。
“你说谁?什么意思?”施云一脸疑云。
“哎,我也不知道跟谁倾诉。我觉得心里很烦乱。”
“徐兰不能帮你分担一些忧愁吗?”
“徐兰像个大老粗,她哪里懂这些。秦湘林那么爱学习,除了学习,她什么也听不进去。葛恋那个妖精,我看着就觉得恶心,别提跟她倾诉心事了。陈君那张嘴,藏不住事。哎,也只有你,可以倾听我的忧伤了。”
张笑洁把每个人轮流数落一番。施云心里有些不悦,即便平时和她那么要好的徐兰,也这么轻易被她否定。尽管自己没被评头论足,但这并不值得炫耀。看来,大家只是她的表面朋友。
施云觉得,张笑洁要和她倾诉的事,多少和自己有关。应该不是杨钊吧,如果讨论起杨钊,那该多尴尬。
“我知道,你认识初三的人。”张笑洁开始叙述。
谢天谢地,跟杨钊无关,施云在心里默念。
“其实,也不算认识。”施云还在仔细斟酌,自己和赵刚究竟算认识么?还是应该定性为其他的关系?
“我知道你认识赵刚。”
施云脸红了。该不会徐兰把那晚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张笑洁?
“他问我借过书而已。”施云支吾着,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张笑洁喜欢赵刚?“你为什么提起他?难道你刚才说的,他不来学校上课了,指的是赵刚?”
“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你认不认识赵刚他们班的周鑫?”
“周鑫?”施云摇了摇头。
“我说的是,周鑫提前离校了,他不来学校上课了。他在家里复习,到了考试的时候再来参加中考。”张笑洁非常沮丧地说完这几句话。
施云若有所思,想起之前,张笑洁总是有意无意提起一个和他很要好的男生。
“你说的这个周鑫,该不会是你的······”
“没错,就是他。我喜欢他,他也是真的喜欢我。为了见我,他连班主任的课都逃了。他还和班主任大吵一架。”
施云很诧异,张笑洁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不过是逃课,顶撞老师,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从前的肖成,现在的周鑫,无一例外,应该就是老师常说的坏学生。
可是张笑洁明明有着天使一样的脸庞,为何偏偏迷恋的都是恶魔。她不喜欢杨钊,或者是因为杨钊还不够叛逆。
“哦,原来是真的。”施云想劝张笑洁远离那些不良少年,可是张笑洁明显陷入一个伤心的漩涡,无法自拔。“既然他在家复习了,那你就别想太多,等到中考结束他就自由了,到时候自然会来找你。”
“本来,我和他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前几天,我和他走在街上,被他爸爸看见。他爸爸是检察院的高官,对他很严厉的。他爸爸看到我们,二话没说就把他带走,然后他就没来学校了。”
“原来他家人知道了,那确实很麻烦。”
“不仅如此,他爸爸早就给他规划好了,要送他去外省读书,中考只是走过场。也就是说,他考完试,就会被送走,我连见他的机会都没了。”
“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也许不是真的呢。”施云见张笑洁几乎崩溃,赶忙安慰。
“都是真的,赵刚亲口告诉我的,他和周鑫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赵刚说的?”好久不见的这个人,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这个人,其实不久前才和张笑洁说完话。然而,他却像周鑫消失在张笑洁的世界里一样,已经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了。这次短暂出现,也仅仅是出现在张笑洁的话语里。
施云其实很想多问问关于赵刚的近况,可是张笑洁的情绪完全被周鑫牵制着,她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施云不忍心岔开话题。
然而即使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施云仍然想起一个题外话,要是没有叶康的出现,自己可能真的会迷恋赵刚。
“张笑洁。”一个中年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上。
是张笑洁的爸爸来接她回家。很显然,她和周鑫的事,双方家长都心知肚明了。
“快擦干眼泪,你爸爸来了。”施云边说边递给张笑洁一张面纸。张笑洁向施云轻轻挥手,和她爸爸一起回家了。
空气突然静默。原来张笑洁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张扬跋扈,她狂野的外表下,其实安放着一颗及其单纯细腻的内心。
施云也准备回家。忽然操场上传来热闹非凡的呐喊。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施云抓住正在往外狂奔的李硕书。
“走起,快去跟二狗子加油!”李硕书一溜烟跑了。
施云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这里是四楼,顶层。从这里俯瞰整个操场,操场上面一切尽收眼底。
操场上正在上演一场非正式的,无组织,有纪律的足球比赛。对阵双方是初一年级和初二年级的足球爱好者。
两群男生发疯似的追逐一个足球。不知道足球出自何处,也不知道球门具体位置在哪里。但是场上口哨声迭起,居然有裁判,他们还像模像样地搞来了体育老师的口哨。
场面其实乱得像一锅粥。可还是有好几个同学在努力维持秩序,按照他们看过的足球比赛那样的秩序,甚至裁判掏出了黄牌,还有人被红牌罚下。
看来这场比赛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谁竟然这么有能耐!
“怎么样,二狗子有才吧,比赛就是他一手操办的!”刚才明明跑开的李硕书,不知何时又窜回来了。他站在施云身边,得意洋洋地说。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球迷,又看不懂球赛!”
“口是心非啊施云,你眼睛明明盯着二狗子,还装瞎!”
“谁盯他啦?我站在四楼,看下面的人都跟蚂蚁似的,什么二狗子三狗子的,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别狡辩,你没看他,那你也是在寻找他的背影。哎呀,二狗子这小子,球技太了不起了,而且对比赛的规则也是了如指掌,你看,黄牌红牌都是他自己做的。怎么样,这臭小子是不是很有一手!”
“我看他是真的是闲得发慌,才有空去做什么红牌黄牌。”
施云刚说完,场上一片欢呼,苟远飞踢进本场唯一的一粒进球。
“喔唔!二狗子好样的!”李硕书大跳大叫,就差没跳下四楼。“我X,初二那个家伙明明撞人了,裁判还不判罚!”李硕书刚欢呼玩,又愤愤不平地骂人。
不一会儿,真的有个裁判对着一个人掏出一张红牌,那个人转身落寞地离场,没有争辩。
那个落寞的身影,形单影只,楚楚可怜,他好像是,叶康。
叶康也踢足球?虽然苟远飞很明显地成为本场比赛炙手可热的焦点,可是在施云眼里,只有这个落寞的背影。
她二话没说,拿起书包就往楼下跑。可是跑到二楼忽然怔住,为什么要跑过去,难道真的要去安慰他?
叶康会不会以为自己疯了!他或许根本还没完全认识自己。跑过去安慰他,真有点像神经病的做法。
施云缓了缓,就算没有勇气去安慰,那走过去偷偷躲在角落看他一眼也值。
但是当施云走到操场找到叶康时,画风全变了。
苟远飞一只手搂着叶康的肩膀,两个人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朝小卖部走去。
比赛结束了,初一年级赢了,苟远飞贡献了全场唯一的进球。
所以,他拉着自己的敌对叶康一起去小卖部买好吃的来庆祝?
施云的脑回路突然被堵死。他想不明白苟远飞和叶康怎么突然之间如胶似漆。似乎从来,他们两个都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一个是自己最喜欢的人,一个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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