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魔界储君上天庭。
连宋以四海水君之尊,暂任合门使臣,下忘忧海迎接,天君、天后亲自迎出南天门。礼炮齐鸣,旌旗烈烈,平南公主由御林军护卫,十六仙子服侍,身边蛟龙、鸾凤盘旋,卤簿法驾随行。
鼓乐声声,仪仗分开两旁,夜华携白浅上前,朗声道:“公主,一路辛苦,今日,帝君好日子,我们齐赴喜宴,明天,本君办国宴,恭迎平南公主大驾光临!”
平南公主一袭明黄色冕服,头戴珠冠,她的美带着一股刚性,夜华拱手,她便点个头,矜持的笑笑。
众神集体倒吸一口冷气,你魔族再嚣张,天族仍是你们的宗主国,夜华是主君,见面点个头,连个称呼都没有,这算哪国的礼节?不说君为臣纲,就算他是你二大爷,熊孩子没大没小,也是一巴掌抡过去了。
却是人头攒动,墨渊过来了,太晨宫里,某三岁半摆出一副,“你知道的,我有个媳妇”的架式,墨渊瞧着,实在气闷,听闻魔界储君驾临,就过来相见了。
绿袖见夜华,一副衙门大爷审犯人的嘴脸,看到墨渊,脸上的表情,就像是面条下了锅,顿时活泛了起来,眼睛里有星光,行个魔族女儿家的礼,激动的上前,声音颇为清朗,说:“战神,绿袖对您,真是身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墨渊也说:“莽山一战,本尊见识了公主的排兵布阵,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天地有平南公主,本尊便不敢妄称战神。”
绿袖脸上竟有娇羞的神情,笑嘻嘻的说:“战神谬赞了!”做个请的手势,真诚的说:“战神,绿袖带兵多年,有些问题,一直想要向战神请教,比如,平戎四方阵,理论上,这个阵法极妙,各种兵种配合得法,事实是,一冲即散?”
连宋在前面引路,说:“公主,您试着把弓弩全部换成火器!”绿袖沉呤道:“那水君如何解决,火器过于沉重,不利于携带这个问题呢?”
连宋笑了,眉宇之间些许戏谑,说:“这个乖,我们可不能随便教你!”绿袖便握拳,九十度深鞠躬,笑嘻嘻的说:“还想水君不吝赐教!”
连宋点头,一脸认真,说了四个字,“改良火器!”
白浅还在想,火器太重,当然要改良呀,绿袖已经一脸“就不喜欢跟你这花花公子”说话的表情,墨渊爽朗的笑,夜华赶紧解释,“公主,我天族确实是,一直致力于火器的改良,听闻你魔族在天锥的研发上面,有了关键性的突破,还望储君不吝赐教!”
绿袖狡黠的说:“这个乖,可不能随便教你们!”绿袖的笑容有一种雨后初晴的明亮感,笑得三位君主心情陡然开阔起来,气氛一时融洽。
进馆驿,迎来阁坐下,奈奈奉茶。
绿袖一直跟墨渊、夜华在说话,并未在意,接过茶水便喝,却是夜华的庶叔天秀从里屋出来,一把打掉绿袖手里的茶,疾言骂夜华,“你搞什么?”
天族重视绿袖,帝君又特意嘱咐了,要隆重!司命专程请教天秀,天秀告诉他,绿袖公主脾气极大,有些事,还真要注意,特别是,她生来就不耐茶盐的。
司命把注意事项拟成单子交给夜华,夜华看了,转交给白浅,白浅正要吩咐行事,恰是墨渊到天庭,白浅着急见师尊,把单子往桌上一搁……
白浅贵为天后,奈奈也是水涨船高,这些年来,举行国宴,招待四方君主也是常事,总以为,不过是一个储君,还没登基为帝呢。
茶水、糕点都在奈奈在洗梧宫提前备好,打包送到馆驿,宾主落坐,奈奈亲自奉茶,却被天秀一把打翻。
天秀蹲在绿袖面前,颤声问:“喝了没有?”
绿袖沉默着,摇了摇头,众神长舒一口气,墨渊骂白浅,“十七,你总是这么粗心大意!”夜华觉得,不是说白浅没错,绿袖不是没喝嘛,笑笑说:“公主,不好意思,惊魂一场……”
绿袖径直进里屋了,夜华想解释,绿袖挥袖,两扇沉重的殿门,“砰”一声关上,疾风拂在夜华脸上,就跟巴掌扇似的。
白浅把茶盅往桌上一顿,就冲你这嚣张的态度,我教你做人,恨声道:“公主,就算两族有摩擦,我们要搞事,也不会选在帝君大喜的日子。再则说了,一杯茶水,谅也要不了你的命。夜华是天君,请维持基本的礼节……”
公主在里面骂侍从女官,“说出这等糊涂言语,还要等本君自己去回嘴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进攻信号,公主一声“开炮!”女官们集体挽袖子,“天后说得好不轻松,若不是十七爷手快,我们公主要遭多少罪?”“青丘家教可真好,做错事了,还在那强辩,这要是在我魔族,够砍十回脑袋了!”
连宋、墨渊一齐劝,“各位姑娘,怎可言语如此尖利?”
白浅快气晕了,多大点事,堂堂天后,被一帮小婢女指着鼻子骂,如今还要连累青丘?玉清昆仑扇龙呤一声,化为利剑。
女官们气得直乐,“打架?七万年了,我们公主就没怕过谁?”奈奈护主,吼道:“这里不是魔族,要逞威,回你们南荒去……”
夜华握住了白浅的手,世间之事就是这样,你有实力,就可以嚣张,夜华也不是说软弱,两国正谋求联姻,实在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得罪人家掌国公主。
天秀骂女官们,“都给我进屋去!”女官们踌躇着不肯,天秀一声厉叱,“进去呀!她脾气火爆,你们不说劝解,还帮着胡闹!”
女官们这才进去,天秀说白浅,“天后,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她生来就如此,如果不是修为持身,茶和盐会灼伤她的肌肤,她又是那种火火风风的性格,喝茶就跟水牛似的,咕噜咕噜的灌。倘若这杯茶真要喝下去,后果会如何?”
天秀说完就进去了,夜华瞧绿袖对墨渊的态度,想来不会驳他的面子,叹息一声,说:“哥,你进去劝劝!”也轻声埋怨白浅几句,“我不是把单子给你了吗?”
白浅不满的说:“你看她什么态度!你是不是招惹过她?”
墨渊思量着,他一个大男人,进人家公主的内堂,也有不妥,拉过连宋,一起进去。
馆驿的一个豪华套间,天井内仙花异草繁茂,紫萝花架下,绿袖在荡秋千,一声声欸乃,跟谁赌气似的,天秀拿牛奶给她,绿袖摇头,表示不喝,模样委屈极了,嘟着嘴问天秀,“你怎么都不来迎我呀?”
天秀在她身边坐下,安抚着她的背,柔声说:“迎你的都是天君、天后,水君、战神什么的,我一个散闲宗室,哪有资格?”
绿袖在他膝盖上蜷缩下来,鼻腔有堵塞的迹像,哽咽道:“我们十七爷比任何人都要磊落,一袭青衫,俊逸潇洒!”
墨渊和连宋悄悄的退了出来,夜华的叔叔辈,论能力,讲气度,首推连宋,说到俊美,帅气,无人能天秀其右。天秀的身上,有一种天家子弟的雍荣,儒雅,而且行事温暖。
夜华意欲联姻,下花都相亲的便是天秀,据传闻,魔族公主对天秀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但是,天秀拒绝了。
众神的理解,天秀你无心联姻,还敢下花都相亲,女魔头立刻变成一把出鞘的屠刀,狠绝起来,灭国屠城!
就是很奇怪,绿袖接受了天秀的道歉,他们很和谐,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抱团取暖,相依相偎。
也许就应了那句话,贱人矫情。
凤九想象中的婚礼,亲人围绕,宾客喧闹,小朋友在一旁吵着要看新娘子,拜天地,入洞房,熙熙攘攘!
天地共主的婚礼,不需要拜天地,没人敢喧闹,更不会有哪个胆边长毛,敢带孩子来,帝君这边讲话呢,那边孩子“哇哇”的哭……来这个世间一趟,都不容易!
月湖中央一座戏楼,名曰小荷洲,四周荷花接天连地,微风拂来,仿佛碎玉在阳光下翻腾。臣子们按品级坐一楼大厅,新娘子和亲属们坐二楼雅间。
司命的策划,唱的是《满床笏》,郭子仪七子八婿上寿的故事,一出热热闹闹的吉祥戏,愣是看成悲剧了!
全场鸦雀无声!没人叫好,没人闲聊,瓜子花生摆在一旁,没人敢磕,所有观众腰板挺直,双目炯炯,因为是喜宴,所以露六颗牙齿。
伶人们吓得直哭,“太TM吓人了!”
因为,帝君跟阿离……吵起来了!
夜华、白浅带着阿离来参加婚礼,熊孩子进雅间,拉着凤九的手,认真的问:“姐,你一定要嫁给他吗?不再考虑一下?
嫁男人,看三方面条件,一是有钱,二是帅,三是有前途!好吧,他有钱!但他帅吗?会比我更帅?我长大后,还要帅呀!说到前途,你死心吧,他不会有前途了!他都退休了!”
帝君拎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扔,阿离大叫,“疼!好疼呀!姐,疼死我了!姐,他还有暴力倾向!”
其实这事,也怪凤九,熊孩子捣乱嘛,多好解决!拎着脖子往外一扔,若还不解恨,屁股上踹两脚,不完了吗?
凤九心疼弟弟,忙救下阿离,熊孩子有了靠山,蹬鼻子就上脸,扭皮糖似的粘着凤九,手臂伸出来给她看,“姐,你看呀!都红了,他下手可重了!”
帝君看凤九给阿离揉手臂,离奇愤怒了,咬牙道:“本帝君有没有前途暂且不提,你再不滚,本帝君让你的仙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凤九也知道自己夫君心狠手黑,抬手轻拍了帝君一下,娇嗔道:“东华,你怎么回事?”连宋更是火上添柴,“东华,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呢?小心把孩子吓着!”
阿离则做个鬼脸,笑容促狭,“我姐在这里,我就不信,你敢动我一根汗毛!”
帝君确实不敢,青丘的长辈集体没出席婚礼,再把夜华、白浅赶走,凤九会哭的。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受地主压迫的老实佃户,歌词都有,“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帝君小气,凤九一直都知道呀,端过茶盅,看着他明媚的笑,问:“渴不渴?”帝君余怒未消,叫嚣,“手臂疼!”
凤九便抚一下他的手臂,把茶凑近他嘴边,一口一口喂他喝。悄声哄他,“这个茶不好喝,等婚礼过后,我给你烹雨前龙井好不好?”
帝君喝了茶,心情很美丽,跟凤九控诉:“你刚才打我,真的很大力!”
小荷洲满地的鸡皮疙瘩,众神觉得,你无耻最好设个底限,唯有绿袖替帝君开脱,这也是有可能的嘛!
你这个又不是兔子,逃个命能撞树的小媳妇,拥有开天劈地手,轻拍一下,力道便有如一辆疾驰的列车,威猛先生的手又那么脆弱……
好吧!绿袖编不下去了。
一则是,小孩子都有一种领地意识,家里来新人了,会有本能的排斥。再则是,他们姐弟自小亲近,熊孩子又暗搓搓的喜欢表姐,如今被强·盗·头子娶回太晨宫当帝后了。
所以,小阿离第二波花样作死!阴阳怪气的嘲讽,“东华帝君爷爷姐夫,你多大了,喝口茶还要我姐喂!”
今天的事情有个恰好的比喻,悍马乖乖路上走,来辆拖拉机,狂按喇叭要超车,还得瑟,不教训他,帝君怕熊孩子误会,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呢!
帝君指着凤九衣襟上的一块污迹,问:“你哪里弄来的?好脏!”成玉作为伴娘,忙扶凤九去换衣裳。
众神后脊背开始发凉!
新娘子坐的是锦榻,榻上有小桌,桌上放着各色干果、蜜饯什么的,用莲形镂空带盖的漆盒装填。帝君看凤九出去,抓过漆盒,把干果倒在桌上。
夜华忙抢儿子,帝君右脚勾过一把雕花圆凳,一脚踹过去,夜华急闪,儿子已落帝君手中,白浅抬手便是一掌,帝君挥袖,这回倒没把她摔墙上,只是倒退了几步。
夜华急喊:“帝君息怒!”
帝君施个术法,把阿离变成一条小黑蛇,摸摸他的触角,盘成蚊香形,装填漆盒了,盖上盖子,加个封印。
白浅挑衅道:“帝君,本君会跟小九告状哟!”
帝君淡淡的说:“告呀!到时候,本君就说,手臂被你们打伤了,施不了法!你们尽可试试,看有没有人,能解得开本帝君独门封印手法!”
夜华乖觉,“帝君,稚子年幼,还望海涵!”帝君把漆盒递给他,说:“别担心,明天一早,封印自解!”大喝一声,“司命送客!”
白浅给气得,鼻子都歪了,可是怎么办呢?拉不长他,搓不圆他,就算吵架,也没他毒舌呀!只能恨恨的说:“帝君,咱们山水有相逢!”
帝君点头,他是认真的,“九儿马上出来了,你们跟她说一声再走,气氛一定要祥和,九儿哭起来,可不好哄!”顿了顿,又温馨提示,“带贺礼了吗?没带赶紧回去拿!”
白浅化出礼盒,递上礼单,帝君命司命接过,冷冷的问:“用心准备了?不是敷衍了事?”白浅咬牙问:“您不满意吗?”
帝君说:“我怎么知道,才看个封面!”
白浅嘴里进小虫子了,恨恨的“呸”了一声!
凤九很快出来了,帝君说:“九儿,姑姑要回去了!”凤九忙问:“姑姑,你怎么也要走?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帝君手里摆弄着另一个漆盒,柔声说:“当然发生事了,但事不大,九儿不必担心,却是不得不去。夜华,你说,是什么事呢?”
夜华挠挠头,“三叔,你觉得呢!”
连宋悄悄头上安个避雷针,因为撒谎遭雷劈呀,笑笑说:“阿离课堂上打架,夫子告状来了!”
凤九觉得,这事确实不大,但必须重视,毕竟孩子是四海八荒的未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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