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还好吗?”
鼾声不知何时停歇下来,染悄然睁开惺忪的双眼,短暂的黑暗后又是一个惬意的清晨。天才亮不久,哥德萨斯先生躺在左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红酒味。仿佛是电影里总会出现的情节,每当战斗的暴风雨结束,为了渲染宁静轻松的氛围,摄影人员会安上更显光效和谐的滤镜——现在染就是这种感觉,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我做梦了。”少年缩着脑袋,说。
“...噩梦?”哥德萨斯先生的眼角有一颗眼屎,他的呼吸声很重。
少年摇摇头。“是以前的事。”他道。
“关于......恶魔小丑?”
“没有...那么久。”
“那是什么,告诉我。可以,告诉我吗?”
“你对我说...那不是爱。”少年头轻轻倚靠着男人的胸膛。
“我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哥德萨斯先生思索着道。
“嗯。”
“真是不可思议,你居然活了下来。”他捏了捏染的脸颊。
“——为什么?”染问。
“嗯......这只是种感觉,”哥德萨斯先生道,“你知道的,爱是不一样的。”
“...不是爱,就不行吗。”
“可以,当然可以,”男人憨笑着说,眼角泛起淡淡的鱼尾纹,“只是,怎么说呢......每种心情都有不同定义,虽然没必要拘泥于纯粹与否,可如果混淆的话,很容易迷失方向。”
“但,我希望这就是爱。”染摇摇头,小声道。
“不是爱也无妨吧,我总会接纳你。死神先生也会接纳你,大家都会。”
“真的吗?”
“真的。”
“你知道吗,我的代号,”哥德萨斯先生道,“它叫作『路灯』。路灯总会给人带来光明,指引你走向正确。”
“嗯。”
染很怀念那些美妙的日子。被褥里恰好到处的温度,理所应当地睡到自然醒,窗外树叶窸窸窣窣的歌声,那些本该习以为常的细小瞬间,仿佛又一次藏回了生活的边边角角。最初,他们会因为谁先洗澡而陷入争吵,后来约定隔天轮换状况就缓和多了。不过直到第四个月,哥德萨斯先生完全几乎忘了有这档事。所以在他早晨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时,染会抢先窜进洗手间。等哥德萨斯先生从神志不清中反应过来,那坏小孩都洗一半了,自己也只得乖乖抱着衣服去公共澡堂。
一起刷牙、一起吃饭,一起打电子游戏、一起呼呼大睡,一起读死神先生买的小说、一起坐在长椅上发呆,不厌其烦。他们还种了一盆豆芽,那时战争还没打响,他们就一天天地看着它们从发芽,张叶,开花,再到结实。渐渐地,染似乎忘记了仇恨,忘记了悲伤。只要哥德萨斯先生在身旁,一切都会被美好与光明笼罩。那些一般悲剧小说里才会着重描写的苦大仇深,都将烟消云散。
可正当染沉浸其中,蓦然间,一种令人尤为不安的感觉涌入心中。这仿佛海啸扑面而来,将他吞没殆尽:在之前,哈克萨斯汉中的部落还没被摧毁前,少年之所会选择去爱父亲大人,并不是因为他是特别的,亦或者他有多么珍视自己——仅仅是因为父亲大人对自己好罢了,相较于其他人而言。少年敏感地察觉到,现在自己对哥德萨斯先生产生的莫名的依恋,与对父亲大人所产生的感情是尤为相似的。
“哥德萨斯先生......很特别吗?”少年想。貌似并不是,无法找到他“特别”的理由,却意外地能将情感的寄托安置在他的身上。少年能感到自己非比寻常地需要哥德萨斯先生的陪伴,而这份心情绝对是错误的,至少心里有个声音这般告诫自己。“为什么呢?他又对我有多重要......明明只是刚见面不久而已,算下来甚至不满一年。”少年抚摸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疑惑地想。对啊,染也只不过是,自作主张地将对他人的依赖高尚化,或许只是无意间,来让自己更有存在感一些。现在,此时此刻,他真的能顺理成章地向对父亲一样,在心里给哥德萨斯先生同等的待遇吗?——将那个男人当作是特别的人,再之后自己就能得到救赎了吗?
“...救赎?救赎是什么,我真的需要那种东西吗。”染喃喃道。不对......他无法任由自己再度沉浸其中,无法原谅自己安于他人的关爱之中,特别是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这份名义上的救赎充满了虚伪,无异于无耻的逃避和自我欺骗。毒品般的爱意会让自己忘却过往的仇恨,而少年又怎能不顾恶魔的小丑所犯下的罪孽,不顾父亲、希薇娜以及族人们的惨死,独自一人自私、丑陋地去享受那些,他们无法再拥有的美好的东西呢?
“是的,我没有资格获得幸福,亦或者是接受他人的感情。”少年想。他必须不断扼杀自己,毅然背负起所有的痛苦与悲伤。少年害怕失去那些沉重的回忆,忘却那些刻苦铭心的伤疤——无法容忍爱与时间会淡化仇恨与痛苦的事实。这般想着,染坚定地戴上了小丑面具。
这是绝对致命的梦乡,绝对不能涉足其中,一旦陷入,再也无法从中醒来,不可自拔直至殒命。他不能做梦,他强忍睡意不去入眠,他没有时间去享受,没有时间去享受后再从中脱离,他将封闭自己,让自己的心灵与世隔绝。
少年紧紧捂着胸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笑靥。
“你们的旅程结束了。”回过神来,染浑身淤伤,四肢乏力地瘫倒在疆场上。“发生了...什么来着?”他想去摸腰间的匕首,不料一阵强烈的飓风猛地袭来——刀鞘倏地飞了出去,一个硕大的人影随之从天而降。
“别轻举妄动,不想她死的话。”那人冷漠地说。少年微微抬起头,是一个黑色齐刘海的女人。她身长将近2米,穿着件单薄的灰T恤。侧过头去,唯因小姐不受控制地悬浮在空中,面目狰狞地不停扑腾着双腿。“想起来了。”染手肘撑着大地,骨软筋酥,感觉天旋地转。本来自己跟唯因小姐出来侦察,才使用『殿堂』不久,还没来得及调整土壤结构,就遭到了恐怖的奇袭。
“染......”唯因小姐气喘吁吁地说。“竟然当着敌人的面喊我名字......”染低头无语。
“我是『犬天使』,”齐刘海道,她的塞德式口音很是独特,“很抱歉,这个红发女人我要带走。”
“....都怪死神先生拿冰淇淋贿赂我,不然就不会让这家伙来了,”染默默地想,他重心不稳地想要站起来,“疼!!”原来,两条腿都折了。他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全身,只有双手没有明显的痛感。环顾四周,地穴中外侧的岩石层都被粉碎得渣都不剩,没有掩体充当障碍物。糟糕透顶。
“你要她干什么?”染匍匐在岩石上,问。
“与你无关。”
“你…是风之咒师?”少年小心翼翼地赓续询问道,试图在争取时间的同时套取情报,“真少见。这个年代,已经没什么人喜欢玩风了。游戏里刮痧,现实里也难用好。”在刚刚,染已经按下了对讲机的求救按钮。一分钟以内以内,增员就会赶到。
“这就是你的遗言?”犬天使哼笑了一声,竖起两根指头,“『碎鹰』。”一声号令,空气顿时扭曲回环形成诡异的旋涡,裹挟着土壤杂质化作一柄具象化长矛,朝着染所在的位置“嗖”地射去。在那一刹那,一阵紫金色的烟雾爆散开来,少年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呼……”一雷二闪,粉色小丑单手曲臂撑地,跟没事人一样,向犬天使的右下侧猛地一弹。与此同时,傀儡『大师』赫然显现,它抓住少年的小臂用力一荡。“叮铃铃。”伴随着那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少年已然瞬移到了天使的身后。果不其然,从这个角度那家伙的眼眶里只看得到眼白,说明自己此刻处于她视野的死角,就赌这一击!空气中的水分子在掌心不断聚集,水之咒准备就绪,就差施放这一步了。“——你身上穿的,该不会是战斗专用套装吧?”犬天使皱着眉头问。
霎时间,全身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狠狠地扯了一下。染讶异地垂下脑袋,自己居然被一个不明的球状牢笼牢牢困住。 “...动不了?我......”染浑身僵硬地停滞在半空中,半张着嘴。他瞥了一眼一旁的唯因小姐,她不知何时早就失去了意识,仿佛灵魂出窍。
“『时空定格』。没听说过吧,”那女人睥睨着他,说,“三大禁咒之一。”
“『流浪』。”少年屏声敛息,大师随机捡起淡蓝色匕首,朝犬天使飞奔而去,以那极其变幻莫测的步伐。“嘶啦。”但没等它踏入进攻范围,大师就被削铁如泥的风之刃撕裂成了两半。
“那个傀儡跟你一样,自己做的?”犬天使问。
“是…又怎么样。”染打量着天使满是雀斑的脸颊,轻笑着说。
“真想不通,『月』竟然会把套装给这样一个小屁孩用。”她没有理会,低着头自言自语。
“你怎么知道,我穿的就是战斗服,”少年说,“我就不能穿着普通的小丑服好玩么?”
“骨折的人可做不到那么灵活地运动。你还能像刚刚那样活蹦乱跳,唯一的可能就是通过操纵战斗套装强制行动……等等,你…是在拖延时间?”齐刘海讲着讲着,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她狐疑地说,“嘴一刻没停过。”
在身后,一道空模糊的间裂缝徐徐展开。
“猜对了。”
——又是一刹那,染一溜烟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附咒的白鸽,仓皇逃窜。“好戏开场了。”转过头去,在不远处一个男人身穿黑色死神披风,微笑地摘下了头上的高顶帽。“『时空定格』被我之外的人解除了?”犬天使立刻后撤一步,顷刻间,数不胜数的白鸽从帽中倾巢而出。她伸出手正想施放风之咒吹散鸟群,一道耀眼的雷电迎面飞来,星流霆击,迫使她便当即展开屏障。
“砰!”
等犬天使缓缓睁开眼,才发现,高级咒术护罩竟然破了一个大口。正前方,哥德萨斯先生身穿墨绿色羽绒军装,抱着染瘦小的躯体缄默不语,一步、一步地向齐刘海迈出步伐。“狼入虎穴,作何感想?”染嘲讽地说。
不知不觉中,才捕获的唯因小姐也不见了人影。在屏障慢慢自我修复的过程中,翱翔的白鸽环绕天空盘旋形成一张巨网,将犬天使围困其中,投射而下的阴影像游鱼似的在地上乱窜。“『森』!”齐刘海女人连忙朝天嘶吼道。
“没用的。”三道雷电闪烁着金光从指尖迅速迸发,互相缠绕而成无形的锁链,将犬天使连同保护罩一起死死禁锢在原地。与此同时,一团墨汁般的黑云倏地涌现,以她为中心开始不断弥漫、扩散。
“…她在被吞噬,”死神先生说,“这是『传送』的衍生咒语,空间之咒的一种,『鬼雾』。”
“没办法抵消么?”哥德萨斯先生俯视着负伤的少年,问。
死神先生摇摇头说:“这次敌人也是高手,这么短时间破解不了。施咒者不在现场,我没办法截断。”
“...我还会再来的。”在逃脱危险前,犬天使留下了这么一句。
黑云消散了,齐刘海也不知所踪。
一片死寂。
哥德萨斯先生抖抖少年的脑袋,他陷入了昏迷。“你那边,唯因小姐怎么样了?”眼看唤醒无效,他便侧过头去问。
“她在我的空间里,只是轻微擦伤,没有大碍,”死神先生抿着嘴说,“应该是这孩子保护了她,一般没人可以偷袭得了染。”
“…不说了。走吧,去找『愛』。”
“要使用‘次数’?”
“我不愿让这孩子伤痕累累地余生,何况是你叫他和唯因小姐组队,这孩子才会自身难保。”哥德萨斯先生语气略有幽怨地说。
“...好。”
染试想过自我了断,也尝试过割腕和服毒,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在梦境里,他呆滞地凝望着自己拧开安眠药的瓶盖。陷入沉睡后,良久,遽然“咔嚓”一声巨响。门锁被崩碎了,哥德萨斯先生惶恐地踹开门,手无足措。
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跟记忆深处某人的身影渐渐重合。
“这张相片里的人是谁?”
“我的家人。”
“哥德萨斯先生是个善良的人,至少在我的面前,”于梦境中,少年驻足在曾经的自己与哥德萨斯先生身前,“但他之所以会对我温柔以待,是因为他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相框里,年轻时的哥德萨斯先生含情脉脉地看着左边的黑衣裳女人,底下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孩不情愿地探出脑袋。一男一女,貌似是龙凤胎。男孩比了个手势“耶”,女孩搓手顿脚、心烦意乱,不知是谁惹毛了她。那时的哥德萨斯先生还没留大胡子,额头的皱纹也没那么深。
“欧布伦斯,我还有几天成年。”昨日傍晚,染在心里低声说。
“2天。”祂诡异的咯咯笑再次从耳畔传来。
“...两天.....”染默默地想,“真是幼稚,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待他抬起头来,洗手台遍布鲜血。拧开水龙头,有些部分早已凝固,无法轻易冲散。这是应得的,金发少年想。
“…看起来怎么样?”哥德萨斯先生穿着一身别致的晚礼服,别扭地转了转肩膀,问。
“有点滑稽。”少年噗嗤地笑了。
“这件是最小的尺码了。”死神先生端着手机,说。
往事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尽是些无聊而又琐碎的回忆。无法多作停留,无法将其紧紧握在手中。染看着满地的纸巾,伸手又想抽一张。摸不到,是盒子空了,他便用胳膊抹了抹嘴角的血渍。
“孩子,你可能得帮我一个忙。”哥德萨斯先生走进愛的房间,将染血肉模糊的躯体平放在床上。
“好的。”愛闭上眼,一只手抚着少年的额头。她停顿了一下,微微提起一口气,小声说:“『治愈』。”
“我畅想死后的世界,那里没有痛苦也没有烦恼……”染曾写。传说中,死后人们将去往一片一年五季盛开的花海,那里一望无际,已逝的重要之人会停留在此处守候。“……我会与希薇娜和父亲大人重逢吗?”夜灯前的他停下笔,蘸了蘸墨水。
“我的时间所剩无几。”洗手间里,少年又突然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他再次拧开水龙头。“...染,你还好吗?”门外,传来了哥德萨斯先生的询问声,“要...吃饭了。”
“嗯,我等会就下来。”
“——好了,你们今年没有次数了。”愛抬起头道。在她的寝室内,哥德萨斯先生再次小心翼翼地捧起少年,他看上去完好无损,焕然一新。
“好的。愛,谢谢你。”
苏醒后已至更阑,脑袋仍有些昏昏沉沉的。映入眼帘的,是熟悉而陌生的天花板。墙角那道裂缝还是没人来补,破损的电风扇摇摇欲坠。“这里……”染直起身子,左顾右盼了半晌。窗台盛着一盆肉嘟嘟的白牡丹,可染不曾有过养花养草的习惯。很显然,这里是2楼哥德萨斯先生的卧室。其实在被死神先生救回来的第六个月,自己就要求分房睡了,少年还特地选了有双人铺的一间。而哥德萨斯先生至今未能理解,这份不明所以的疏远究竟意味着什么。明明是染先提出一起睡的,为何突然就搬到3楼去了。少年握着扶手,浑浑噩噩地走下阶梯,他揉了揉眼睛。没人开灯,室内很暗,只有底层留有隐隐的微光。父亲大人说,自己是在黎明零点半左右出生的。明天破晓后不久,将是自己的死期。“…我的……伤?”染站在楼道口,愣愣地活动了一下双腿。
“生日快乐!!”
“啊?”
一只大手从身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少年回过头去,是哥德萨斯先生。那人穿着身特别违和的黑色晚礼服,蹩脚得很,却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愛躲在角落,默默地摁开了大堂的灯,暖暖的赤橙色灯光霎时间照亮了整张餐桌。“你们……”染愣愣地说。
“大家早早就计划好了,提前半天给你过成人礼。”唯因小姐微笑着说。“坐着?”哥德萨斯先生抽出一把椅子。
染抬头匆匆瞥了那男人一眼,便按他说的照做了。“你们用不着……”他本想说,可死神先生悄悄将一座冰淇淋山呈递到自己面前,少年顿时目瞪口呆。巧克力、草莓、香草、抹茶、朗姆酒、百香果,应有尽有,穷奢极侈——梦寐以求的超级特级无敌雪糕盛宴!
“…饯别礼?”少年忍不住调侃道。
“以后可就吃不到了噢,好好珍惜,”死神先生说,“库存都在这。”
染鼓起腮帮子,他一只手已经拿起了勺子。随后,唯因小姐又从厨房端出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烤鸡。它的表层涂满牛油,肚子里塞满苹果,色泽鲜亮,令人垂涎欲滴。那好像在说:“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看起来好香哦。”少年坐在哥德萨斯先生身前,眼中有光在跃动。
“‘看’?不应该是‘闻’么。”哥德萨斯先生纠正道。
“错误的。此时运用了通感的修辞手法......”染一本正经地晃了晃头,解释道。
“净胡说。”哥德萨斯先生哼笑了一声。
染迫不及待地抓起鸡腿,再来了一口冰淇淋。
额头有点热热的。
不仅是额头,四肢都有些热热的。自从穿戴小丑套装后,高烧就没有再复发过了,这次应该也并不例外。“咦…?”吃着吃着,少年不禁怔住了。他咽下鸡肉,一串泪珠划过苍白的脸颊,“啪嗒”一声滴落在冰淇淋上。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染的下颚抽搐了一下,他低下头死命撑大眼皮。
“……明明我已经,没有资格为之动容了。”少年弓着背。
“好烦。”染道。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放松警惕?为什么要在这个节点选择释怀。众人欲言又止地注释着少年,面面厮觑。明明一直以来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死前抽抽噎噎不就显得煽情了么。“我讨厌那些悲剧小说里的主人公,”染曾写,“那故作坚强的矫揉造作让我浑身哆嗦。”
“我不想死。”少年说。
“……我不想死。”染捂着眼。哥德萨斯先生轻轻抚摸染的金发,说:“嗯。”
“生命重于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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