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三碗碎面』
我突然又想起她了,曾经的闺密,闺到衣服可以共穿,可以同挤一张床,同吃一碗饭,甚至姨妈巾都可以共用的那种。
可是距离我把她弄丢已经整整两年了。或者说,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弄丢了谁。像一场蓄谋已久的暗战,甚至都没有利用黑夜作掩护,就已经结束了。
刚分了文理科,那天,老师说:“大家都去外面按自己成绩排名站好,依次进来选座位”。有个女生,高高的,从进文科班教室起就一直低着头,面无表情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我跟楼下追着讨面包渣的麻雀一样唧唧喳喳,连哄带骗诱拐她加入了我的阵营。才知道,她叫“佩”。
从此高二(11)班多了个小组合,瓶子取名“疯疯女”。好想揍她一顿,能不能取个文艺点,高大上一点的,这啥呀这!奈何最终屈服在瓶子追求者的阿尔卑斯棒棒糖之下,罢了罢了。糖吃完了,忍不住鄙视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
有了名号的我们开始行走“江湖”,教室,食堂,小卖铺是我们的主要根据地。我们一起以笔做刀剑,凌晨黎明啃着大饼起誓势必要在叫做“高考”的独木桥上撕开一个口子突围出去。
我们也做着天底下所有小女生爱做的梦,幻想自己可以去更大更广阔的城市上学,幻想哪一天也会有眼瞎的王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说“你可以做我的公主吗?”也幻想总有一天,所有深藏在柜底的裙子高跟鞋会成为日常装配,能一起飞去马尔代夫晒太阳,去意大利等待教堂的钟声响起,一起穿好婚纱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开花,那时的我们常想“我们一定都会很幸福”。
只是佩依旧寡言,一半隐,一半忍。
“下雨了,骑车不方便。佩,今晚别回家了,和我们挤挤吧。”
“不了,我不回家我弟就又吵又闹不睡觉了”。
佩的弟弟是天使,折了翼的天使。
大夫找佩,说“你弟弟是脑瘫”,我们恨不得扑上去咬医生,他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佩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她依旧面无表情,冷静地让我害怕。如果我的肩膀够宽够厚,应该就能让她靠一靠了吧!哪怕就只是靠一下下。我使劲抱着佩,死命抓着她的衣服想把她裹在怀里告诉她“你别怕啊!”
白痴,智障,脑残。
我们再也不敢这么互损了,就像是一颗易燃易爆的炸弹,每个人都绕得远远地,害怕稍一触碰就会炸伤所有人。
我们坐在食堂冰冰凉的餐桌前呼啦呼啦干掉三大碗碎面,舔完勺子里的最后一粒芝麻,佩说“上大学要去学法律,好把送了人的妹妹要回来。”
瓶子低着头悄悄看我了几眼,她的眼睛红红的,可能是熬夜写试卷写多了吧。
那碗碎面和平常一样好吃,只是辣椒放多了,把人呛出了泪。
『罐子里的小星星会发光』
2015年5月24号23点46,毓秀楼212寝室灯还没熄。
今晚的月亮可真好看,大大的圆圆的,还发着光。
我们各自坐在书桌写着该死的试卷,点着小鸡啄食一样摇摇晃晃的脑袋。你看,写的字都变形了。
瓶子比我们先撑不下去了,跑去洗了苹果,就此停笔,洗把脸。212女寝的夜聊开始了。
其实当时具体说了什么或许我们都不记得了。碎言碎语都在我那个会花光的漂流瓶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小星星,它们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会发光。
星星里藏着什么的秘密和愿望呢?
十年之后,我们再一起亲手打开。
这是我们共同的约定。
我把漂流瓶所在了柜子里,像是藏着一个无价的宝贝,满怀期待无数次幻想十年之后我们的模样。
可是后来,漂流瓶不小心打碎了,我们的星星撒了一地。
星星被我做成风铃挂在自己房间了,我忍住了,没去偷看。风吹进来,小星星撞得小铃铛脆脆地响,像极了那晚的月亮,大大的圆圆的,发着光可真好看。
我不想去捡一地的玻璃渣,就像一年后捡起来的心,扎得人会疼,很疼!
弄丢了的人,你还会再找回来吗?『你中毒了,可你为什么偏偏不告诉我?』
高考完我便溜了,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帝都。很快就回来了,你们等等我啊!
瓶子说:佩去兰州了,和家里人一起毕业旅行。
嗯,真好!要记得笑啊!
瓶子说:佩去学法律了,她终于如愿了!
嗯,真好!你可以去找妹妹了。
瓶子说:佩中毒了,昨晚在医院抢救,现在好点了。
几经打听,还好还好,轻微的煤气中毒,人没事就好。
我抱着手机,心里和吃坏的胃一样翻江倒海,胃液涌到喉咙,酸酸的,把心都酸到了。
瓶子说:佩来给我送饭了,她自己包的饺子,一会我让她来找你。
哇,肯定很香!
我带着满脑子的饺子香等了佩一下午,经理太凶了,都不让休息一下,站得腿疼。可是,佩没来。
瓶子说:玲玲,佩的妈妈喊我去她家里吃饭,说做米粉给我俩吃。你去不去呀?
去呀,当然去呀!有好吃的干嘛不去,我又不傻对不对。
可是佩为什么只偷偷喊了瓶子去呀?是嫌我饭量太大了吗?没关系呀,我可以少吃一点。
瓶子说:佩新换了号码,你要么?我让她打给你了,你有接到吗?
瓶子说得小心翼翼,只不过,这次换我面无表情了。
我就不要,佩不一直都知道我电话号码吗?
那段时间,我总是无缘无故朝家里人发脾气,妈妈说“你去找找她吧!”可是佩没在家我去哪儿找呀。
『此去经年』
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又或许只是躲着彼此不再见,可是为什么?
瓶子说:玲玲,其实地震那天,佩吼你了你可能没在意。她只是模拟考成绩不好不开心,我就是觉得她有点……。瓶子没说完,我也不想听。
瓶子说:玲玲,佩的妈妈总是说佩笨你聪明。
瓶子说:玲玲,虽然我也想不通但我知道佩还是在乎你的,你主动一点,我们还得是三个一起呢!
瓶子说:佩给我寄零食了,她还和以前一样,学习特别认真。
瓶子说:佩国庆节来找我玩儿了。
瓶子说:我和佩一起回家,你呢?
我啊?不回了吧!
瓶子很少提起佩了,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开心吧!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你看,我又想你了,想我挂在天花板上的小星星。
佩到底还是悄悄退出了我的世界,都不给点时间让我反应一下,突然就来突然就走。
佩说冷的那天,我逃课回家拿被子,抱着被子我想,我们一定是一辈子的朋友。
两年多了,无数次想过把佩找回来,离开总得有理由哇。找了累了也不想找了,我想,佩应该也和我一样,总是会想起,总是不联系 。
可是我不管,我最酷,星星还在只是我就不去找你了啊。
你要记得多笑哇!弟弟还是我们的弟弟。
弄丢了的人,你还会再找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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