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从心起，暖从心来

2018.10.22 珍玛娜吉

冷从心起，暖从心来 冷从心起，暖从心来

尼玛顺河疾走，迎着秋风。衣衫单薄的他，从心里到脊背都感觉拔凉拨凉的。刚刚的一瓶啤酒不仅增加了寒意，更加让迎风行走的他浑浑沉沉。手伸进裤兜，指尖触到兜里薄薄的一张百元大钞，仿佛被火烫到了似的蓦然抽了出来。裤兜里的一百元是邻居格桑梅朵阿姨，阿妈的闺蜜今早出门时硬塞给自己的。说让自己去买点书来看，为下一次的考试作准备。

凉意更浓，仿佛眼泪都要冲出眼眶了。不顾形象的使劲吸了吸鼻子，顺势坐在了路边的石墩上，望着湍急的河水，脑海不听使唤的让他陷入了沉思。

二十岁的尼玛是一名专科学校的法律专业毕业生。出生农村的他，父亲因几年前的一场车祸丧失劳动能力，主要劳力丧失劳动能力，这在农村是致命的伤。家庭条件并不好的他，靠母亲卖粮打零工读完了大专，满心希望自己能够跳出＂农门＂从而改变家庭状况。可是，自己却连续两考两不中，有一次还因为专业不对口，连名都没有报上。有些绝望的他经同学点拨，说现在专科门路不多，读个函授本科对将来的就业大有裨益。一语惊醒梦中人。尼玛满血复活，顿时雀跃不已。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激动过后，他更象一只斗败的公鸡垂下了年轻的脑袋。家里因为自己读书和父亲生病曾经借遍了亲朋好友至今还有大部分没有还上。毕生后，自己一边复习一边打零工，但情况似乎也并未见明显好转。他思衬，是不是只要自己有个正式工作，把父亲送入正规医院接受治疗，只要父亲身体好转，既能减轻母亲的负担，家里的情况一定会越来越好。本着这个美好的愿望，刚才，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硬着头皮跨进了在县城上班的亲舅舅家那道高高的门槛。跨进门槛后发生的一切，让年轻而贫穷的尼玛从心底冷到了全身乃至发梢及脚趾甲……

舅舅是阿妈一母同胞的大哥，七八岁时便被无子嗣的外婆的远房表哥表嫂领养，一家人居住在县城。从此，与本家少有往来。养父母在世时，隔三岔五还会拎上些农村少见的新鲜东西带着大舅回到农村＂走亲戚＂，随着老人们相继离世，大舅便基本断了与农村亲戚们的来往。这些年，阿妈的困境都是由同在农村的两位舅舅和其他亲友帮衬着的。而这位大舅却从未出现过。他在县上的漂亮洋房，阿妈这几年也从未踏入过。每次大舅需要糌粑、酥油、土豆或其他农村特产，都会让阿妈或另外两个舅舅放在门边的石狮子旁就可以了，家门是不用踏入的。

这次，鬼使神差地，阿妈让自己向这位大舅伸手，阿妈说，在农村的两位舅舅都遇到了自己的困难。二舅降措被拖拉机压断了腿送进了医院，三舅仁青家两个孩子都在上学，经济压力大得让年龄不大的三舅早早驼了背白了发。而自己家还欠着两个舅舅家不少的债。

阿妈向自己指了大舅家的门后就快快的躲开了，大概是回农村了。他敲响了门，开门的是照片上见过的舅母。面容姣好，眼神却真是锋利！上下打量着尼玛问道＂找谁？干啥子！＂尼玛局促地：＂你好舅母，舅舅在家吗？＂舅母：＂你哪个！你舅舅是哪个！走错门了！＂随即便准备关上那雕刻着八宝吉祥图案的铁花门。尼玛横了心，不等门关上，迅疾一边跨了进去，一边答到：＂我是拉姆的儿子尼玛（拉姆是阿妈的名字），我找舅舅贡布和舅母叶兰＂。来不及把人关在门外的叶兰舅母把气撒在了门上，咣噹一声差点摔落了镶在门上的八宝图案！屋里的贡布舅舅闻声而出，边走边抱怨＂使那么大劲关门干啥？不知道那雕花的门花了我五万多吗＂！尼玛站在大门与主屋之间的院坝里，看着舅母头也不回走了出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舅舅的话。回转身望向也是在照片上看到过的大舅，一个长相干精，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并不显老的男人，停下了话头陌生的打量着自己，仿佛看一条长满癞皮的狗。尼玛清了清干得冒烟的嗓子，恭敬的垂下头叫了声＂大舅＂，心里期待着大舅会不会牵着自己的手，把自己带进想象中豪华的主屋客厅，倒上喷香的酥油茶，然后问长问短…………然而，一些美好的重逢，只不过是电视剧编导的美好心愿罢了。

只听＂大舅＂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哪里来的讨口子乱认亲戚，出去！别打扰别人午休！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要参加＂！

尼玛稳了稳心神快速说道：＂大舅，我是你的侄子尼玛，你妹妹拉姆的儿子。我准备报名参加函授本科，可以问您借两千元钱报名费吗？打工后一定尽快还上，谢谢大舅＂！

＂借钱？！＂大舅大声说：＂简直笑话！还两千块！真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钱给你了，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去吗？！你阿妈是不是以为拿过一些不值钱的土玩意就值得问我借那么多钱了？！两千元！亏你也敢说！出去把门给我带上！＂说完转身便进了主屋，身后的门也随即＂嘭＂的一声用力关上！尼玛的心随着抖了抖，暗衬：大舅气得忘记了这个二道门的价格了吧？！站在院坝中央的尼玛夹在了紧闭的两扇门中间，头顶上白花花的太阳光刺得他更加的口干舌燥。昏昏然然的，忘记了自己怎么就走在了大街上，还用兜里的三元零钱买了瓶星星啤酒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

坐在石墩上的尼玛难过地将头垂在了双腿之间，俊目流泪。眼前仿佛闪过了阿妈这么多年为了父亲和自己，东家借西家贷的情景，阿妈也一定经常一个人呆坐发神吧？会不会也遭遇过这样的尴尬和难堪？真是难为阿妈了啊！怪不得看到自己的狂燥和颓废后阿妈固执地让他去找城里做小官的大舅呢！

右手无意中又伸进了口袋，指尖再次触到那张温暖的钞票。尼玛把它拿了出来，在手里展平，反反复复仔细端祥，象是在看格桑梅朵阿姨那张月亮般地面庞，又象是在看清自己未来的路将去向何方…………

许久，太阳快要落山了。尼玛扬起了头，脸上已经没有眼泪更没有沮丧！一脸的坚定和刚毅让年轻的他显得那么帅气那么自信！就在刚才，他顿悟，困窘只是暂时的，只要不放弃，年轻的自己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去奋斗！为什么要想到依靠别人呢？为什么要去抱怨别人呢？人生是自己的！定准奋斗的方向和目标前行即可！人生路并不是只有风雨，还是有暖阳的陪伴和沿路宜人的美景不是吗？

尼玛跳了起来，揣着温暖一身轻松奔向遥远的远方…………那里，阳光正好！

冷从心起，暖从心来 冷从心起，暖从心来 冷从心起，暖从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