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
是和这个世界的差异之美
坠入爱河
在院子里清扫落叶，野鸽子咕咕咕地叫，我一边扫，叶子又散漫地从天空滑下来。我抬起头，看见战斗机一架接一架从头顶掠过，声音极大，有苏27，也有苏30。
战争也许会突然降临，也许永远不会发生，而唯一确凿无疑的只有雾霾的如影随行。如果好奇外面的世界，那么，出发。
这一年我去过的地方，比事先计划和想像的要多，阿姆斯特丹、雷克雅未克、阿克雷里、香格里拉、哥本哈根、奥胡斯、卑尔根、特隆赫姆、罗弗敦群岛、松阳……很多拗口的地名，已经说不出了，就像很多曾经相识的人那样，已然陌路。不过某些瞬间，它们打动了我，并在剩下的10000多天生命中（并不知道有没有这么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一、冰岛环岛
2016年2月的一天，飞机逐渐降落在那个苍茫而洁净的岛屿。这里四处被白色覆盖，却演绎出这个星球上最变幻莫测的风景。在机场免税店拍了照片给朋友，在他的建议下，我买了几瓶红酒放到车子的后备箱，本能地觉得，这些酒会帮助我更好地抵御和理解，即将上映的寒冷天气和奇幻景色。
首都雷克雅未克是个很小的城市，印象中不过十几个街区，它隔着浅浅的海峡，面对着亿万年的冰川，街头的冰柱挂得好几米长，消防员站在高高的消防臂上，一根根去摘除它们，下面围着几十个人静静地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在观赏一部情节惊险的电影。
高大如少女的天鹅，从北极飞来，与我们相遇在这里，不久之后它们便会飞向非洲大陆（也可能是从非洲飞回北极），而我们也很快会回到亚洲东部的某个小小盆地。这是彼此间，唯一的一次照面。
街头人们遗落的单只手套，也在等待一个speed dating，这是一座美丽却寂寞的岛屿。
然而这座岛屿，却有一颗火热的、几近沸腾的心：野地里突然喷出几十米高的热泉，空中挂下的冰瀑幻化成清晰无比的彩虹，绿色光带温柔缱绻地蜿蜒于十几个小时的夜空……
我仿佛听到他的心脏“噗噗噗”有力跳动的声音，这是一个热烈冲动却偏要耍酷斗狠的少年，他用几米高的雪墙、倏忽而至的暴风雪、天蓝色的冰川来掩饰自己。仿佛一个男生爱上隔着两排座位的姑娘，却偏要藏起她的课本、面无表情走过她身边、在同伴面前大声表示对她的不屑，可一颗懵懂的心，却不停地为她小鹿乱撞：“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然而这样莽撞冒失、赤诚腼腆的少年气息是多么可爱啊。
而人生，就是一次次握别时，我们转头回望，彼此相待如珍如宝的少年时光啊。
冰岛，正是这样一个少年。
（2016年1月摄于冰岛）
二、梅里
高原反应于我，只有一个：失眠。
3月底，我去了梅里。梅里雪山的那一夜，如同每一个高原的夜晚那样，我迟迟无法入睡，于是索性拉开落地窗帘，久久地端详夜幕中孤绝、闪烁着幽光的梅里，雪山之上的星河静默无声，我一遍遍地听着陈粒：
我看过沙漠下暴雨
看过大海亲吻鲨鱼
看过黄昏追逐黎明
没看过你
我知道美丽会老去
生命之外还有生命
我知道风里有诗句
不知道你
我包容六月清泉结冰
包容暮老的生命
包容世界的迟疑
没包容你
我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
想要未知的疯狂
想要声色的张扬
我想要你
……
我们总是渴望遇见更多风景，亲近一个人，发现一些奇迹，得到许多爱，这份希冀本身，便是生命最深沉美妙的一个姿式。
生命的美好，不过是仍然怀有渴望。
三、挪威
挪威是给了我一个下马威的。
我们坐船预备从丹麦的希茨海尔斯，穿过北海海峡，到达挪威的克里斯蒂安桑。
然而这一天风浪出呼意料的大，我想像中地震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
整艘船好像一个初学游泳的人，不住地左右、上下翻腾，人无法走到几米外的厕所，大部分乘客都在前赴后继地呕吐，所有服务人员暂时离开各自的岗位，来回走动发放呕吐袋，货架上的酒、饮料、各种瓶瓶罐罐，咣啷咣啷地响，孩子们的哭声此起彼伏。
我记不清自己吐了多少次，同伴倒是奇迹般地没有吐，只是铁青着脸、不停起身去帮我扔呕吐袋，当我再一次将袋子递过去时，我发现，他不在座位上。
五分钟后，他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免税店的袋子，递过来，是一只手表，棕色皮表带，白色表盘，是我一直想要的那种款式。
我想起来，这一天是两个人相识的纪念日。
“为什么表带不是黑色的呢?”用挑衅来掩饰内心因为感动而引发的软弱，是人们的惯用伎俩。说完这句，我又哇一口吐出来。
原本二个多小时的船程，终于在三个半小时后抵达克里斯蒂安桑。
挪威到处是坦荡的大山大水，峡湾的腰间束着云层，红色的木屋顶上长着青草，云朵在连绵的森林上描绘出深深浅浅的光影。天气也是同样坦荡地多变，前一个海湾还阳光和煦，下一个海湾却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我们在大雨中抵达了深山里的木屋。女主人边开门，边指给我们看她为我们准备好的自行车和头盔。
三十年前，她们家族从山里搬到了这里，把这处旧屋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小推车和里面的洋娃娃都是她小时候的玩具，桌上蓝色描花木箱里，存放着她住寄宿学校时和家人、朋友的来往信件，铺着白色针织毯子的两张小床，从前睡着她的两个女儿；那张红色的摇椅，是她爷爷花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做的，爷爷刨木头的时候，小小的她，就在一边递工具，所以这是两个人共同的作品。
女主人一边说着这些，一边往壁炉里添木柴，脸上泛起温柔的神色。
“爷爷几年前去逝了，椅子上的漆也磨得浅了，丈夫就把它漆成了红色。”
“这张椅子是爷爷留下的唯一手作。”
这幢木屋的每件物什，都默默叙说一个游牧家庭，如何一点点适应山下的生活，在一个全新的地方，构建起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生活。
（一户平常的挪威农家）
迁徙，仿佛是人类生活中永远的主题。
精灵之路上，我遇到一位老先生，他骑着一辆宝马的三轮摩托，从英国出发，途经荷兰、德国、丹麦、芬兰，抵达这里。他告诉我他今年74岁。我无法想像，他是怎么越过那些覆盖着苔藓和冰屑的雪原，翻过陡峭的悬崖公路，穿过北极圈附近的狂风，来到这里。
当我表达我的吃惊时，他乐呵呵地笑着说，这没什么啊，我上周在船上遇到一个人，摩托车排量比我小得多，去得比我更远。听口气，似乎他只是从家里走到门口喝了杯咖啡。
“可是这辆车真的好酷。”我坚持道。
“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不过它的内脏部分经过了几次大修。”他始终微笑着。
“我猜你小时候，父亲一定骑着它带你四处去兜风。”
“二战的时候，父亲参军去了意大利，牺牲于43年7月的西西里岛登陆战役。”
“他从没见过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母亲用父亲的抚恤金买了这辆二手摩托给我，当时它并不昂贵。”
“骑着它横穿整个欧洲大陆，我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始终和父亲在一起。”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孩童般纯净的微笑。
精灵之路陡峭异常，被称为世界上最危险的12条路之一，它很像一个人生的隐喻，没有人的生活是一直顺邃的，疾病、飓风、失恋、战争.......这世界暗中埋伏着一千种失望和不幸，然而自然的美、人心的温暖、难以预见的际遇，令我们愿意始终不渝地跋涉其间。
人的一生是短的，
但如果苍白地过，
就太长了。
让那个你想结伴同行的人看到这篇文章，如果真的因此有了一次两个人共同的行程，留言告诉我，我会非常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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